第十三章

趁莱伊和温米修整期间，我们来讲一讲加德斯登的过去：

自埃弗里特出事以来，感染者席卷美国西北各州和加拿大西南各省份。虽然在以美加两国军队为首的联合国军事力量的抵抗下，感染者扩散速度大幅减缓。但8月初以来在世界各地逐渐出现的点爆发式感染现象，如同一枚枚在国家腹地引爆的核弹，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逐渐蚕食掉人类文明。只有像中华人民共和国这样的超级大国、以及以澳大利亚为代表的较偏远的大洋洲发达国家才有幸能撑到2018年初。

8月中旬，加尼福尼亚州和内华达州全境感染，美国西部的难民大批东流，位于亚利桑那州和新墨西哥州交界处的加德斯登更是难民东撤的枢纽。8月14日，卡利科市政府崩溃；20日，军队宣布完全接管加德斯登地区一切事务，指挥部设置在西北的峡谷至高点霍洛威-加德斯登天文台——简称H·G天文台。我们知道，加德斯登位于峡谷底部，是军事和交通的双重要冲，两州在此布设重兵以防灾难迅速东扩，甚至还有来自东部州份乃至来自国际的支援兵力。本作中提到的人中有一部分就不是当地驻防美军。

月底，涌入加德斯登的难民越来越多，光是车辆就已经堵塞进入的所有道路，难民潮将这些汽车变成河滩中央的垫脚石。逆向车道则被军队完全封锁以供军车畅通，凡是越界者格杀勿论，进一步导致进入车道拥堵。军人没日没夜地检查难民，频繁换岗也疲惫不堪。除此之外，卡利科城及周边村镇的市民极度不满已经大大超过当地人口的难民进入，集中在卡利科城爆发游行示威，要求军队至少阻挡难民进入：

“赶走寄生虫！”

“赶走犹太狗！”

“赶走感染者！”

“如果你们还是捍卫美国的战士，就朝那些肮脏的东西开枪！”

当地人如惊涛骇浪般聚集在街道上，大声呼喊以上类似语句。防暴警察已经全数被淹没在人流中并扯碎，军队靠着以后用于抵挡感染者的防御工事才勉强阻挡疯狂的步伐。

“大家请安静！”军队发言人在重机枪的保护下，站在坦克顶部，将喇叭功率开到最大，却也盖不过民众的呼声：“你们的要求我们理解，但他们也是和我们一样的美国人，我们有义务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

“那我们怎么办？他们抢我们的东西，让我的父母妻儿白白等死！”

“他们侮辱了我的女儿！”

“他们把我的所有东西都洗劫干净了！”

“你们连我们都保护不好，那还谈什么保卫美国！”

“大家——”发言人还未开口，一发子弹击中其胸膛。

“开火！”机枪手眼部青筋暴起。

军人们火力全开，局势陷入完全混乱。城防军还未朝感染者开一枪，第一发子弹却打向本应保卫的美国人民。有人朝军队投掷燃烧弹，烧死军人数名。不过和市民的伤亡相比，军队的损失只能算九牛一毛。有愤怒的市民将农用飞机和民用直升机改造为战斗机种，它们曾经在加里森和皮拉德等市镇协助军队维持治安，但它们现在却成了感染者的帮凶。感染者还未突破各哨卡，卡利科城已经乱成一锅粥。不过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

士官长欧珀曼，即后来的大力神，是当时卡利科城中朝市民开枪的第一线士兵之一。自始至终，他的枪口都对准手无寸铁的人，但直到命令下来他是怎么都想不到会对平民开枪。但出于军人服从命令的职责，他毫不迟疑地将命令一字不差传达给下属，冷静地扣动扳机。这个汉子将眼泪化作薄荷水咽下，让他更能瞄准人体要害以免他们多受苦。

“直升机！直升机！”欧珀曼身边有人喊叫。他抬头看，惊恐地发现一架血红的麦道直升机从高楼另一侧飞来。侧面分别有一名拿着狙击枪的人，机身下方吊着一颗直径就有半米的炸弹。

“先打飞机！”士官长吼得喉咙发腥。话音刚落，刚刚报告他的军人就被机上一名狙击手打死。几名士兵朝上开火，但打不穿钢板也打不断铁链。飞机本身也为了防止难民抵抗而增加防护，一般的子弹打不穿。

“毒刺！毒刺！”士官长转身大吼，一发狙击弹弹过头盔。

不过这时，一架蝰蛇直升机也从位于市中心的军队后方起飞。飞行员是一名年轻的女上等兵，叫莱斯莉，即后来的红隼，当时还不是莫西干头。她和炮手查理奉命从堪萨斯州作为陆军航空兵前来补充防务。

“事态有趣起来了。”年轻姑娘戴上头盔。

“是呀，暴民比感染者更可怕。”年轻小伙子揶揄道，“但我宁可多对感染者开枪。”

“但没办法，如果我们不开枪，我们的战友就会死。”

“快起飞吧，我已经看到敌方直升机了。”

有了直升机的支援，再加上被抢夺的装甲车辆驶入交火现场，暴民的火力逐渐加强。美军坦克和装甲车分身乏术，甚至楼房中也开始出现神枪手。在军方直升机抵达前，竟一度形成相持态势。

“毒刺导弹拿来了吗？”欧珀曼一边开枪一边朝后面喊，同时另一道螺旋桨声使他抬头：“看来我们并不需要了。”

欧珀曼亲眼看见，蝰蛇直升机精确制导，一发打爆敌方直升机。暴民的士气肉眼可见地减弱了。

“不要追击，不要追击。各部保持原位。”知晓暴民溃退，后方传来命令。留下的只有一大片白白浪费的尸体和弹壳。

“该死的！”欧珀曼猛锤身边的坦克装甲，“难道人类就这样要完蛋了吗！”

······

与此同时，西部国道哨卡。

二等兵米兰达，即后来的武仙座，在哨卡不耐烦地检查难民。她的部队是得克萨斯州来援的。她已经连续工作10个小时，却无法换班。人手太少了。军人利用了所有能辟为检查室的地方，却也阻止不了好不容易检查通过一个，又有十个难民加入队伍。已经一周了，光是等待检查的队伍就排了好几公里。军人步枪射程内的倒还有秩序，队伍末端早已倒退到中世纪。幸好没有感染者破坏队伍，个别感染者有民众自发处理。

“脱光！”米兰达吼开一对父子后，大声呼喝当爸的在她面前脱光。众所周知，世卫组织建议的脱光检查法是时间和人力都紧张时的最高效方法。

“爸爸！”孩子被另一个军人强行拉到隔壁检查。

“别怕，儿子，爸爸很快就来！”男人看起来也才三十出头，而米兰达才二十来岁，却由于疲劳对裸男并无感。孩子被拉走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米兰达粗暴地触碰男人由于过于操劳而几近虚弱的身体。那名士兵默默无言执行命令。

“你没问题，穿好衣服滚蛋！”米兰达擦掉额头上的汗，就朝男人大喝，和她可爱的容貌完全不匹配：“这什么鬼天气啊，热得要死！想喝口水都没工夫——下一位！”这父亲想在室内穿衣服，但刚提起裤子，就被警戒的军人一脚踹出去。父子俩狼狈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穿衣服。父亲安慰孩子说没关系，无论男女老少都是这样被一屁股踹出来再太阳底下穿衣服。

“至少我们还活着，儿子。”父亲笑着将儿子抱起，“我们安全了。”同时在心里说：“至少暂时是。”

总体来看检查工作还是有序在进行。米兰达抱怨天气的同时，逆行道正在检查一个军用运输队。

一等兵罗里尔斯，即后来的鼍龙，走到头领的悍马车前，轻敲窗玻璃。窗玻璃打开后，里面全是全副武装戴着面罩的人。他率先提问：“你好，先生。请报告你们的番号和运输物品。”

“我们受亚利桑那州政府的直接命令，你们无权知晓。”车内的人有些傲慢。

“刘易斯，怎么样？”罗里尔斯后退一步，朝车队中部喊。二等兵刘易斯和另外几名军人在检查火车。

“并未发现明显标识。仪器检测也无异常。”

“你们运的什么东西？”一等兵询问车内人员。

“保密，先生。你们无权知晓。”

“我们也是受军区直接命令的，我们有权拦截并检查任何通过的东西。”罗里尔斯睨了他一眼，然后朝刘易斯等人喊道：“打开车厢检查！”

“车内有很多黄色铁桶，没有别的东西。”穿着防化服的检查者报告说，“铁桶壁未有标识，但我怀疑是生化危险品或放射危险品。”

“请解释一下，先生。”附近的枪口集中到车队处。

“听着，一等兵。”车内的人肘部搭在车窗上，“我没有在商量。你无权知晓我们护送的东西，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利无害。”

“开桶检查！”罗里尔斯后退几步。

“桶内是黄色发光液体！辐射剂量严重超标！”

“请你们解释。你们正在携带危险品入境。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你们必须全盘托出。”他撤到三名军人背后，拿出对讲机：“这是一等兵罗里尔斯！请求与指挥部通讯的授权！”

“授权通过，请讲。”对面的声音夹杂着电流。

“请求危险品回收与清理小队。99号州际公路B入口遇到1级运输品，有辐射物泄漏。需要立刻清理。”

“正在转告指挥部。”

通话暂时中断。一等兵对车内的人命令道：“先生们，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请你们放下武器全部下车，等待防化部队到来。”

悍马车内小声商量了几句，然后朝对讲机咕哝了些什么，于是车队所有人都上缴武器乖乖跟着刘易斯等人离开。同时对讲机再次响起声音：

“一等兵罗里尔斯在吗？”

“我在。”

“小队正在路上。原地待命。”

“收到。”

不久后，城内发生大规模流血冲突的情况传到哨卡。为了避免再次混乱，哨卡长官严禁难民沿着公路前进，更严禁使用通讯设备。

“违者格杀勿论！”坚决的声音印入各位士兵的耳膜。几十人因为违反规矩被军人就地处决。

差不多是四五点钟的样子，防化部队才抵达。防化部队队长还带来消息，说运输队的所有人应该不留活口，并拿出当地军队最高长官的出示的正式文件。于是一等兵罗里尔斯等人就将那些黑色的人五花大绑丢入桶内。人一进去就像切尔诺贝利消防员一般迅速溶解，为避免士兵不舒服处决过程都是在开阔地进行。

事情处理完后，防化部队离开，哨卡驻军用晚餐。彼时米兰达和罗里尔斯还不认识。饭间，他们听见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队伍后方传来尖叫声。声音比用餐者的神经更快，待他们就位时，恐慌的难民已经冲破哨卡。米兰达被裹挟在人流中，想要开枪，手臂却只能指向天空。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乱起来了？”

“尸潮！该死的尸潮！”处在屋顶的侦察兵没离开望远镜，“尸潮已经摧毁了队伍！”

“该死的！队伍太长了，我们根本管不了！”罗里尔斯一边骂，一边艰难地绕过人群朝零星靠近的感染者开枪。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罗里尔斯朝对讲机大吼，“规模上万的尸潮在99号州际公路B入口爆发！我们抵挡不住！请求立刻支援！”

“导弹即将发射，请稍等，一等兵。”对方的声音很冷静。

“我们一秒都等不及了！感染者已经能掀翻坦克，我们挡不住了！”

“导弹已发射。”

就这么短的时间内，驻防军队已经损失大半。剩下的所有人都看见，几发导弹从天边飞来，将尸潮拦腰截断出数百米的缺口，余下的已经是哨卡自己能解决的量。

“只要早一分钟！只要早一分钟！”罗里尔斯在心里咬牙切齿，却颤抖着说：“我们已经完蛋了！指挥部，我们怎么办？”

“余部往北前进，别再管难民。”

“混账东西！”哨卡只剩下包括罗里尔斯和刘易斯在内的十人，他们及时登上屋顶免遭厄运。米兰达则被难民完全裹挟离开。难民要么四散逃开，要么成为零星感染者。余下的军人完好无损地清理了尸潮的尾巴，但所有的车辆都被摧毁了。不知道早先北上的防化部队怎么样。

“完了，一切都完了。”罗里尔斯心想。但他现在是军衔最高的，必须打起信心，鼓励大家活下去：“我们走吧，兄弟们。往北方走。只希望别的部队能处理这个尸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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