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67-叔叔

方多病平时虽然爱吃醋，却也丧心病狂到连小朋友的醋都要吃，他只砸砸嘴说：“文礼今年才十二岁，该叫李莲花叔叔了吧？”

李莲花听完手一顿，文礼却试探道：“李神医看着很年轻啊，也就二十出头？”

方多病撅着嘴打量着李莲花，“确实挺显小的，不过他都三十了，比你大了快二十岁呢。”

李莲花抿唇一笑，“叫什么都行。”

文礼立即从善如流道：“叔叔，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多谢你今日的款待。”

李莲花听着小少年的称呼心尖微颤，一时间倒是忘了该说些什么。

方多病好像是被点醒了，他按住文礼的手，“以茶代酒做什么，家里又不是没有酒。” 说着他朝李莲花挤了挤眼睛，“楼上姐姐不是还留了桃花醉，今日正好拿出来待客呀，”

李莲花睨了他一眼，“文礼才多大？喝什么酒？别瞎起哄。”

文礼闻言笑着放下杯子，“其实平日在家偶尔也会喝上两杯。”

方多病拍了拍他的肩膀，得意地朝李莲花笑笑，“爽快爽快，等着啊我去楼上拿酒。”

苏小慵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切”了一声，“我看就是他自己馋了。”

李莲花想拦也拦不住索性随他去了，他还起身去厨房又拿了几个空杯子，方多病很快捧着两个精致的酒坛子回来，一人倒了一杯。

文礼重新举起酒盅， “叔叔，我先干了。”

李莲花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也饮尽了手中的酒。

苏小慵也在一边浅浅品尝了一口，感受着口腔和鼻腔中的桃花香，不禁感叹道：“白姐姐的酒果然不一般。”

酒香还吸引来了楼顶的阿飞，他无视方多病讨伐的目光，一言不发的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端回楼顶边吹风边品尝了。

方多病见有客人在不打算与他多计较，猛灌了一口酒，然后陶醉地喟叹道：“仙品。”

文礼憋着笑，摩擦了一下腰间的玉佩，来的路上他就把方多病的老底掏干净了，连带着李莲花的事情也问了不少。许是他这副外表确实能糊弄人，方多病还真对他半点不设防，几乎把能说的都说了。

之前杨昀春回京复命的时候文礼就已经知道东海那位上神与方多病关系密切，本以为这次能亲眼见见那位母后时常挂在嘴边的神女，可惜他来的不是很巧。

不过幸运的是他这次有了更大的收获。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酒足饭饱之后，关河梦来莲花楼接走了苏小慵。方多病人菜瘾大，两坛子酒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桃花醉可是实实在在能增长内力的琼浆玉液，他能这会正坐在床上运功呢。

李莲花在收拾桌子，文礼本想帮忙被他拒绝了，于是他就蹲在厨房外面给狐狸精顺毛。

李莲花提着木桶打算去河边洗碗，文礼就和他一起。笛飞声看着他二人走远，自觉地下了楼，坐在莲花楼门口。

“文礼，你年纪这么小，你家里人也放心你出门？” 李莲花主动和身边的小少年搭着话。

“不放心，所以他们暗中派了不少人跟着我，倒也是挺安全的。”

李莲花被这孩子的实诚逗笑了，“方才瞧你倒是挺机灵的，这会儿怎么这么老实什么都往外说呢？”

文礼撇了往日稳重的架子，蹦蹦跳跳凑到李莲花面前，“我没往外说啊，我只说给皇叔听。”

李莲花脚步停顿，即使在黑暗中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什么皇叔？你可能认错人了。”

文礼依旧是笑嘻嘻地模样，掂了掂腰上散发着莹润光泽的玉佩，“我身上这枚暖玉是出生时一位高人所赠，世间独一无二，这么多年我从不离身。说来也巧，这位高人正是方多病口中的姐姐，之前在莲花楼给您治病的那位白小姐。”

李莲花咽了咽口水，继续大步往前走，“是吗？那确实很巧。” 他清楚应该是今日初见时自己的眼神暴露了什么。

“巧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呢，这暖玉我从来都是贴身佩戴，见过这玉佩模样的人极少。唯独这次出门前我特意将它佩戴在腰间。果然皇叔一眼就认出来了，我就知道你是惦记着侄子我的。”

李莲花嘴硬，“这也不能证明我就是你皇叔吧？我与明舒相识多年，她身上好东西不少，我曾见识过与你身上这玉类似的物件，这也不奇怪吧？”

文礼跟着他在河边蹲下，“您说不奇怪就不奇怪吧，但我刚从狐狸精嘴里扒拉出一团纸，正是您写的药方，与之前皇叔寄回去的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这您总抵赖不了了吧！” 他抢在李莲花狡辩之前补充道：“最最重要的就是，个人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您分明一眼就认出我了嘛。”

李莲花深深叹了口气，妥协地唤了一声，“君尧”，复又转过头看着凝视文礼，“你长得倒是挺像哥哥的，但你这性子是随了谁？”

文礼见他终于承认，热切地攀上他的胳膊，“父皇一直说我有些像皇叔你呢！”

李莲花三两下把碗洗干净，然后起身看着这个快长到自己胸口位置的小侄子，感叹道：“上次见你时你才刚刚会走路，时间一晃都长这么高了。”

说起这个文礼脸上透着不解，“我观皇叔如今的样貌似乎与从前有很大分别。” 文皇后擅长丹青，她曾亲自为李相夷和李相显作过画，那幅画就挂在瑾王府里，文礼也曾去看过。

李莲花抬头遥望着天上的星星，“东海一战我伤得不轻，明舒把我从海里捞上来之后，普渡寺的无了方丈用了金针之术为我疗伤，这才导致了容貌发生了变化。”

“那您的身体…难道真如传闻中那样中了毒？”

李莲花沉默了片刻，故作轻松地说：“别担心，明舒一直在帮我医治。”

文礼心智清明，见他这么不愿多言的模样也不再问，只暗暗记下这件事，打算回去之后再好好调查。

“皇叔，父皇这些年可没少挂念着您，您还是早些与我回京城吧。”

李莲花脸上带着些许怀念之色，“等我查清一桩旧事就立即回京城向哥哥请罪。”

“对了皇叔，最近江湖上的言论以及今日百川院闹事之人显然都是受人指使的，那个何璋我已经派人暗中跟着他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李莲花眉头一挑，“你这次出京的就是为了这件事？”

文礼点了点头，“这只是其一，这事都传到父皇耳朵里了，虽然皇叔以为清者自清，但舌头是非常锋利的，最容易伤人，若是放任不管，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让你们费心了。”李莲花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呢。”

文礼说道：“皇叔可不要谦虚，天下谁不知道您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呢，我可是很崇拜您的，可惜我平时课业太多，能花在武学上的时间有限，现在这点内力也就足够自保而已。”

李莲花早就发现他步伐沉稳有力，定然是有些武艺傍身，又想到他的身份，“你从出生就做了储君，我记得哥哥还是太子的时候，每日流水一样的奏折出入东宫，我与他同在一屋檐下，却连见他一面都难。”

文礼笑得轻松，“我很幸运生在盛世，这些年大熙风调雨顺不说，朝堂形势也还算安稳，可用的人才也多。父皇平日对我也没有太多束缚，虽说担子是有些重，但也不是不可负担。”

李莲花听完只感叹，果然有这些人生来就是带着使命的，能做寻常人做不了的事情。

叔侄俩又在河边叙了会话，快回到莲花楼时，李莲花远远看着笛飞声守在方多病门口，眼中流露出讶然的神色。

“皇叔，这阿飞是什么人呐？”

“他就是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不过他现在被身边人暗算失了忆，什么也不记得了。

文礼摸了摸下巴，“他倒是和传闻中不太一样呢。”

李莲花低头笑了一下，“金鸳盟确实不是什么正派，但笛飞声这个人算不上是个大魔头，他只一心追求武学至高，并不是会耍阴谋诡计之人。”

这时远处飞来一只信鸽转悠了两圈落在文礼肩上，他拆下鸽子腿上的信笺展开看完后递给李莲花，“皇叔，何璋是万圣道的人，看来这幕后之人是就是万圣道了。”

李莲花抿了抿唇，信上写的是何璋从万圣道出来后被监察司的人暗中扣押了，“我正在查的就是这件事，万圣道背后的主人就是单孤刀，他当年是假死脱身。”

“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也想知道他心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君尧，万圣道不止是江湖门派，他背后还牵扯到了残存的南胤之人。” 李莲花将他知道消息都告诉了侄子，按他的想法，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君尧就算天资过人却年岁尚小，江湖危险，他还是早些回京的好。

文礼闻言面色变得凝重，“若真按皇叔所说，业火痋真是这么邪恶的东西我就更不能坐视不理了。皇叔放心，我出门带的人手够多，监察司的人也在附近，这个何璋跟在单孤刀身边多年，应该知道不少事情。我先去好好审问，看看单孤刀究竟图的是什么。”

李莲花知道自己也拦不住，只让他一定要小心行事，“君尧，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要彻查这件事情我没意见，但切记在事情不明朗前，暂时不要对上单孤刀和角丽谯，他们筹谋多年，手段阴狠卑鄙，我怕你会吃亏。”

“放心吧皇叔，我不会贸然行事的，若我得了新消息会随时联系你的。” 文礼拱手行了一礼暂时告别了李莲花，赶着去审问何璋。

李莲花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在原地调整好心情，然后回了莲花楼。他把碗放回厨房，看了眼还在调息的方多病，来到笛飞声身边坐下，“阿飞，我还以为你真嫌弃方小宝呢，别想到你还挺关心他。”

“关心？” 笛飞声眼里有些许迷茫，“我没有关心他，我嫌弃他武功他也是真的。但我脑子里一直还有个声音，就是保护好你们。”

“我们？” 李莲花重复道。

笛飞声语气坚定，“对，保护你和方多病。”

李莲花没有再说什么，他低头思考着难道失个忆还能让人同情心泛滥？保护他也就算了，还保护方小宝？怪哉怪哉。

他不说话笛飞声却有话要说，“我为什么会失忆？” 又在李莲花开口前抢先说道：“别拿你那套说辞糊弄我。我只是失忆，不是失了智。”

李莲花只得咽下快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瞎话，瘪瘪嘴道：“你失忆受伤都是被信任之人所害。”

“我信任之人不就是你吗？”

“那当然是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呗。不过你要问我具体是谁那我也不清楚。你要知道，以你的武功能害你的人必定是你身边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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