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苦涩

凤璃月微微皱眉，眼中满是陌生，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身红衣似火的男子。

他的红衣如血，在这有些昏暗的环境里，竟像是唯一的亮色。

她的心里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酥酥麻麻又带着些许刺痛。

今晚依旧是按照惯例，与他喝下了交杯酒。酒液滑过喉咙，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让她觉得愈发寒冷。

炎辰就坐在她的对面，他的性子看上去和他的外表一样冷，宛如寒冬腊月里的冰雕，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凤璃月轻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炎辰身边，抬手替他拆了发髻。

他的发丝如墨般散落，有几缕垂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竟莫名地增添了几分慵懒的韵味。

凤璃月细细打量着炎辰，他的眉目之间有一种傲视一切的淡然，浓眉似剑，纲目深邃犹如幽潭，浅麦色的皮肤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健康的光泽，那模样，真是别有趣味。

凤璃月心想，这个男人，就像一本难懂的书，每一页都充满了神秘。

凤璃月今夜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喝太多的酒，她深知，酒入愁肠愁更愁。

此时，她微微有些晃神，却见炎辰正愣愣地看着自己，那目光炽热而又专注，仿佛要将她看穿。

“妻主……你的头发……”

炎辰的声音打破了这略显沉闷的氛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凤璃月这才如梦初醒般注意到自己耳边垂下的一缕白发。

那缕白发在黑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轻轻地摸了摸那缕白发，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她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平常，她总是将这缕白发精心地扎起，藏于如瀑般的黑发后面，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不愿回忆的过往一并隐藏起来。

“这个啊……没事儿，就当是新的潮流了。”

凤璃月故作轻松地说道，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炎辰也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语，他那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轻声细语地告罪。

那说话的腔调，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犹如山间的清泉，潺潺流淌在凤璃月的心间，别有一股风味。

“望妻主原谅，奴一时失语。”

他低下头，额前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寒夜漫漫，如一块黑色的绸缎无尽地延展着，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寂静与寒冷之中。

屋内，两人只是默默褪/去了外衣，身着宽松的睡衣，相继躺上了床榻。

床褥柔软，却暖不了两人有些疏离的心。

炎辰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望着床顶的帐幔，哪里有一丝睡意。

他的心里像是有一团乱麻，千头万绪缠绕在一起。

见凤璃月并无其他的意思，只是安静地侧卧在一旁，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那些话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无奈地苦笑，自己如今的身份，又怎能轻易开口询问呢？

或许是府中的下人不知深浅得罪了她吧，可他也明白，不该只是这样的缘由。

他想起近日使团那些阴阳怪气的话语，每一句都像锋利的刀刃，割在他的心上。

然而，他不过是个质子，在这异国他乡，没有丝毫地位和权力，就像大海上漂泊的孤舟，只能随波逐流，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涉这些呢？

他本就是被送来和亲的，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被当作一件物品，被命运裹挟着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

打小，他便被迫学习这些外国的语言、礼仪，只为了能在这复杂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那些日日夜夜苦学的场景，如今想来，竟满是苦涩。

他再次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心里那股难过的情绪却如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向他袭来。

终于，他又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背对着他的妻主身上。

她的背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有些单薄，而那缕白发，在她身后若隐若现，却总是像钩子一般，勾着他的心，让他的视线再也无法移开，满心都是对自己的怜惜和对这命运的无奈。

寒夜如墨，寂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烛火在角落里摇曳着，昏黄的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仿佛也在这压抑的氛围中不安地颤/抖。

就在这个时候，凤璃月忽然缓缓转过身来，床褥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炎辰心头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着实没有想到她居然也和自己一样毫无睡意。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原本准备好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被凤璃月抢了先。

“你怎么还没有睡？”

凤璃月的话语轻轻淡淡，她的眼眸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幽深无比，却并无责怪之意，只是带着一丝疲惫和淡淡的探究。

“奴……”

炎辰一时语塞，他紧抿着嘴唇，眉头微微皱起，脑海中飞速地搜索着合适的理由，可一时之间竟找不出别的说辞。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凤璃月的眼睛，心中满是忐忑，害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

凤璃月轻轻地抬起手，将手贴在他的脸上，她的动作温柔而缓慢。

她的指尖轻轻滑过他的五官，从额头到眉毛，从眼睛到鼻梁，最后停留在嘴唇上。

她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带着安抚的力量。

“你别误会，并没有对你身后的国家有其他的意思。

只是我近来有些累了，朝堂之事、府中琐事，诸多烦心事堆积在一起，让我有些疲惫不堪。”

凤璃月微微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倦意，

“明天，如果有需要的可以去吩咐下人添一些物品，你也可以去库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炎辰张了张嘴，几欲张口答谢这份突如其来的恩典。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激，嘴唇微微动了动。

可当他看着她的眼睛时，却总感觉她的话语里好像还有几分别的意思，那是一种他捉摸不透的复杂情感。

他心中有些疑惑，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多了几分思索。

“谢过妻主。”

炎辰微微低头，声音低沉而平稳。

然而，他内心却如汹涌澎湃的大海，千言万语在这一瞬间仿佛都被这四个字重重压住。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似是想要再多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其实打小是个活泼爱动的孩子。

那时的他，常在宫廷的花园中奔跑嬉戏，笑声如银铃般洒满每个角落。

他热爱那热闹非凡的氛围，每逢佳节，宫中张灯结彩，众人欢聚一堂，他总是穿梭在人群之中，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红扑扑的脸蛋因激动而愈发可爱。

他喜欢和好友们一起游玩，在宫廷的假山后捉迷藏，在御花园的花丛中捉蝴蝶，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童真的快乐。

他也喜欢看天上的纸鸢，当五彩斑斓的纸鸢在蓝天白云下飞舞时，他总是仰着头，眼睛随着纸鸢移动，那专注的模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美丽的纸鸢。

可命运却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他知道，自己注定做不了那翱翔九霄的鹰。

后来那场宫变，如同一场噩梦，打破了他所有的美好。

宫廷里一片混乱，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他亲眼目睹了血腥与残酷，眼中满是恐惧和无助。

在那之后，父亲改嫁了上任女君的妹妹，这个消息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宫廷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的身份变得尴尬不已，原本熟悉的眼神变得陌生，曾经的好友也渐渐疏远。

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笑容从他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时常紧锁的眉头和眼中的忧愁。

他常常独自坐在角落里，双手抱膝，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回忆着过去的美好，心中满是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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