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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P丨莱布尼茨的显白哲学(二)

在考虑《单子论》(和其他文本) 中几个具体的显白化策略之前,值得重申一下莱布尼茨对他的哲学为何容易被误解所作的解释。在前引的写给 Hugony 的信中,莱布尼茨说他需要以一种非正式的方式介绍他的哲学,因为它很可能在与感官的关系上被误解。人们倾向于信赖基于感官的认识论 -- 这是阻碍他们理解他的哲学体系的主要绊脚石之一。莱布尼茨的许多核心概念和原则只能通过理智才能充分掌握,而不是通过感官或想象力(例如,参见莱布尼茨在De Ipsa Natura (G 4:508; AG 159) 中对力的评论)。莱布尼茨处理这种情况的主要显白化策略之一是利用合理的类比、富有想象力的隐喻、轶事和故事来介绍和启发他的抽象概念、原则和论点。这些隐喻和类比使读者能够对相关论点或原则有一个初步的了解。让我们来看几个例子。

在解释《单子论》中有限实体之间不存在跨实体因果关系的论点时,莱布尼茨有句名言: “单子没有窗户,它不容许其他事物进入或进出” (G 6:607;AG 214)。“无窗性”的比喻有助于读者理解莱布尼茨的论点,但这种理解并不完美,因为它将单子设想为广延物。

莱布尼茨经常使用图像化隐喻来描述上帝对有限实体的维系。例如,在《单子论》中,他写道:

一切被创造的或衍生的单子,都可以说是由神性时时刻刻的不断闪现而生成的。(G 6:614; AG 219)

在《神义论》中,莱布尼茨用一艘载满重物的船顺流而下的比喻来解释上帝和有限实体如何在自然过程中共同产生特定的效果 (T[24] 30-1)。隐喻和类比都提供了有用但不完美的手段来设想那些严格上无法感知或想象的事物。在阅读莱布尼茨的文本时,重要的是要认识到这些只是隐喻和类比 -- 它们并不是要提供神圣行为在形而上学中的严格描述 (见 Whipple[25] 2015b)。

莱布尼茨信奉不可区分者同一性原理 [principle of the identity of indiscernibles]。该原理大概指出,不可能存在两种数量不同但性质相同的实体。在讨论该原理时,莱布尼茨有时会通过引用轶事和其他经验来支持该原理。在轶事中,他回忆起与一位“聪明的绅士”讨论该原理,这位绅士认为自己可以找到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倾听对话的 Sophia 公主 “不让他这样做;他跑遍花园寻找,但一无所获” (致 Clarke 的第四封信, G 7:372; AG 327-8)。莱布尼茨还引用显微镜学家的经验结论来捍卫该原理:肉眼看起来性质相同的物体(两滴水或两滴牛奶)在显微镜下会有所不同。无论是诉诸轶事还是诉诸显微镜,都不是对不可区分者同一性的严格证明。严格的证明将表明该原理是如何从其他原理(如充足理由律)中先验地推导出来的。

很少有人会把莱布尼茨关于不可区分者同一性原理的轶事解释成严格的论证。然而,存在更容易被误解的情况。考虑《单子论》第 17 节:

… 感知,以及依赖感知的东西,无法通过机械原理(即通过形状和运动)解释。我们想象有一台机器,其结构使其能够思考、感受并获得感知,我们可以想象它被按照相同的比例放大,这样我们就能像进入磨坊一样进入它的内部。假设在检查其内部时,我们只能发现相互推拉的部分,而永远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感知的东西。因此,我们应该在简单实体中寻找感知,而不是在复合实体或机器中寻找。(G 6:609; AG 215)

容易看出为什么这是《单子论》中最著名的段落之一。它包含一个生动的富有想象力的思想实验,旨在支持一个反质料主义的结论,即感知无法通过形状和运动来解释。鉴于此类思想实验在当代心灵哲学中很流行,我们似乎可以自然地认为莱布尼茨利用思想实验进行了一个确凿的论证(有时被称为“莱布尼茨的磨坊论证”)。虽然这里不是详细讨论它的地方,但我们可以说,莱布尼茨对显白和隐微的区分表明事实可能并非如此。可以合理地认为,这段话旨在吸引那些在哲学中严重依赖想象力的人;它可能是一种启发式方法,有助于启发莱布尼茨的论点,即感知是简单实体 (而不是物体) 的属性,但不是对它的严格论证。

正如莱布尼茨的磨坊论证所表明的那样,我们并不总是能轻易识别莱布尼茨何时在使用显白化策略。显白化策略也可能出现在他对简单实体理论的“论证”之中。请考虑《自然与神恩原理》的第一节和《单子论》的前三节:

[1] “实体是一种能够行动的存在。它要么是简单的,要么是复合的。简单实体没有部分。复合实体是简单实体 (或单子) 的集合 [l'assemblage]。单子是一个希腊词,表示"统一"或"一"。复合实体 (或物体) 是杂多的;而简单实体 -- 生命、灵魂和思想 -- 是统一的。到处都有简单实体,因为没有简单实体就没有复合实体” (G 6:598;AG 207)。

[2] "1. 我们在此讨论的单子,就是组成复合物 [composite] 的简单实体 -- 简单就是指没有部分。2. 既然有复合物,就一定有简单实体;因为复合物不过是简单实体的集合或聚合 [un amas, ou aggregatum]。3. 但是,如果单子没有部分,就不可能有广延、形状或可分性。单子是自然界的真正原子,简言之,是事物的元素” (G 6:607;AG 213)。

这些文本包含着关键的相似点和不同点。在 [1] 中,他谈到了“复合实体”,他也将其描述为“物体”,而在 [2] 中,他只谈到了“复合物”。暂且不论这些差异,这两篇文章都提出了一种所谓的简单实体的“奠基论证”。看起来,它们的论证如下:

• 复合物存在;

• 复合物是简单实体的聚合;

• 因此简单实体存在。

这些文段(尤其是 [1] 和 [2] 的前两节)似乎引诱读者以一种直观的方式设想简单物和复合物的关系。例如,如果你有一打鸡蛋,那么你一定有十二个单独的鸡蛋。试图论证一个人可以有一打鸡蛋而没有任何单独的鸡蛋似乎确实是一项无望的任务。该论证也适用于一种物理原子论。例如,如果有人认为桌子椅子是不可分割的原子的集合,那么该论点再次直观地出现,且难以被否认。然而,在 [2] 的第三节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复合物和简单物之间的关系不是这么直接,因为简单物没有广延。莱布尼茨也在《自然与神恩的原理》 [1] 节之后的部分指出了这点。但类似的直观画面仍然存在:存在复合物(物体),且复合物是简单物的集合;如果你把一堆简单物放在一起,就会得到一个复合物。自然地,人们会将简单物和复合物之间的关系理解为部分和整体的模型。简单物是组成整体 (物体) 的部分。

莱布尼茨的成熟观点比 [1] 和 [2] 所暗示的更加微妙和曲折。首先,莱布尼茨并不认为单子以部分-整体关系来组成物体。正如他在别处解释的那样,整体的部分必须与整体“属于同一类型” (G 3:591)。单子和物体不属于同一类型,因为只有后者是广延的。这意味着广延物的各个部分也必须是广延的。莱布尼茨确实在很多场合断言物体是单子 (或简单实体) 的聚合。然而,他有一个专门的“聚合”概念(见 Lodge 2001[26])。例如,假设桌子上放着一盒十二个鸡蛋;这严格来说并不意味着存在鸡蛋的聚合。要存在鸡蛋的聚合,至少要有两个鸡蛋被心灵视为一个东西 (即,将它们视为一个整体)。因此,你不能仅仅把一堆鸡蛋加在一起来得到鸡蛋的聚合。同样,你不能仅仅把一堆单子加在一起来得到单子的聚合。只有当心灵将个体视为一个整体时,才会得到一个聚合。莱布尼茨关于物体是单子的聚合的说法的准确细节是学术上在争论的问题,我们不必在此讨论。只需提出以下几点就够了: 物体是单子的聚合这一事实意味着物体在本体论上依赖于单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单子和物体之间的关系是部分/整体的关系。正如莱布尼茨向 de Volder 解释的那样,

严格地说,物质不是由构成性单元所组成,而是由它们所产生……实体单元实际上不是部分,而是现象的原因。(G 2:268; AG 179)

一旦人们意识到莱布尼茨对聚合概念和部分-整体关系概念的某些方面的把握,我们就搞不清楚文本 [1] 和 [2] 中的“奠基论证”究竟是如何运作的。该论证的直观性似乎 (至少部分地) 取决于对物体和单子关系的简单解释,而莱布尼茨实际上并不赞同这种解释。莱布尼茨似乎通过省略掉他的聚合概念和部分-整体关系的解释等来鼓励这种过于简化的解释。这表明莱布尼茨并没有试图在《单子论》或《自然与神恩原理》中为简单实体的存在提供完全严格的论证,也没有试图对单子和物体之间的关系提供完整的解释。人们可能会认为,莱布尼茨想帮助读者初步了解物体与简单实体之间的关系 -- 帮助他们认识到简单实体为物理世界提供了某种本体论基础。莱布尼茨通过简洁直观的论证引入这一观点,这有助于启发一种更激进的观点,即存在着无限多非质料的、心灵性的简单实体。因此,读者更有可能认真对待这一观点,并考虑其余文本中理论的进一步阐述。这并不是在否认莱布尼茨有一个“奠基论证”来证明简单实体的存在,或者他希望它的论证与文本 [1] 和 [2] 中提出的论证相融贯。关键在于,莱布尼茨省略了太多基本区分和细节,即使是非常有洞察力的读者也无法仅根据文本 [1] 或 [2] 重构他的论证。从这个角度看,《单子论》和《自然与神恩原理》的很大一部分的内容和形式都是显白的。它们介绍了莱布尼茨形而上学的一些核心特征,同时省略了许多重要细节 (后面的文本则省略了更多细节,我们很快就会看到)。

现在让我们来考虑《单子论》和《自然与神恩原理》的一个显著区别。在《自然与神恩原理》中,莱布尼茨谈到了“复合实体”,而在《单子论》中,他只谈到了“复合物”。这个区别令人费解。在《单子论》中,莱布尼茨通常被认为是在提出一种严格的单子形而上学,根据这种形而上学,简单实体是唯一的有限实体。物体存在,动物也存在,但它们都不是实体(粗略地说,他认为动物是支配单子,其身体是单子的聚合)。许多文本表明,物体和动物都不是真正的统一体,而只有真正的统一体 [unum per se] 才有资格成为实体。物体和动物所拥有的任何实在性在某种程度上都衍生自简单实体的实在性。一个显而易见的难题是,莱布尼茨在《自然与神恩原理》中同时谈到了简单实体和复合实体。我们如何看待这些看似相互矛盾的说法呢?

一种方式是说莱布尼茨对这个问题的看法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展。毫无疑问,莱布尼茨对实体的看法在他的生涯中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化 (究竟变化了多少是莱布尼茨学界最具争议的问题之一)。然而,发展论很难 (但并非不可能) 应用在这个问题上,因为这两篇文章都是在 1714 年左右同一时间写成的。另一种可能 (在二手文献中提出) 是莱布尼茨在生涯的这个阶段正在探索不同的实体理论。虽然他受到严格的单子形而上学的诱惑 (如《单子论》中所述),但他也在考虑一种支持简单实体和有形实体共存的本体论 (其中有形实体是上一段中描述的“动物”), 而他在《自然与神恩原理》(见 Hartz 2007[27]) 中阐述了后一种理论。有一些初步的理由反对这种解释 (尽管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首先,莱布尼茨并没有将自己描述为实体方面的“理论多元论者”。正如我们所见,莱布尼茨始终将他的哲学称为一个 (单一的) 系统。这是使它适合于几何式论证的原因之一。当莱布尼茨谈到他没有在任何一部作品中展现他的整个系统时,他强调这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彻底思考过这个系统。在他不那么谦虚的时候,他写信给 Burnett,例如:

我从来不写任何不通过定义和公理来处理的哲学著作,尽管我并不总是给它一种让人反感的数学感,因为一个人必须以熟悉的方式 [familierement] 说话才会被普通人阅读……我甚至敢说,我已经充分确立了所有思想问题中最根本的东西,我不再需要对它们进行推理。因此,你希望我做的事情很久以前就已经完成了。我对几乎所有的推理都很满意。(1705.12.10 致伯内特的信; G 3:302-3)

莱布尼茨另一次强调其哲学的系统性是在他与 des Bosses 的通信中:

我的观点当然是相互联系的,以至于任何环节都不能被移除,否则链条就会被打破。从可能世界和上帝选择的考虑来看,他既选择了最好的,又只用一个律令选择了它,而这显然就是被选择的世界。(1708.10 致 des Bosses 的信; LR[28] 113)

如果只有上帝才具有不可理解性就好了!那么,我们就会有更大的希望理解自然。但事实是,自然界没有哪个部分是我们可以完全理解的,事物之间的相互联系证明了这一点。任何生物,无论多么高贵,都无法同时清晰地感知或理解无限;反而言之,由于我提到的事物间的相互联系,谁要是理解了物质的一部分,就能同样地理解整个宇宙。我的原则是这样的: 事物几乎无法彼此分离。谁了解一个,就了解一切。(1710.11.7 致 des Bosses 的信, LR 189)

关于这些文段的背景及阐释,还有更多值得讨论的地方。不过,这些文本至少没有表明莱布尼茨不确定该支持哪种实体理论。话虽如此,莱布尼茨在 1710 年至 1714 年间写了大量关于单子和实体理论的文章。莱布尼茨对实体的看法是否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变化?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需要深入研究莱布尼茨与 des Bosses 之间漫长而迷人的通信 (以及其他文本)。这里显然不是进行此类研究的地方,但我们可以简要总结一下对通信中关键时刻的标准阐释 (参见 Look 和 Rutherford 为《莱布尼茨-des Bosses 通信》所作的引言 [2007][29],xlix-lxxviii)。作为一名耶稣会牧师,des Bosses 想知道莱布尼茨的哲学是否能为变体论 [transsubstantiation] 提供充分的本体论框架。他们在讨论这个问题时争论的焦点涉及有形实体的实在性。莱布尼茨的有形实体是否符合严格意义上的实体的标准?从单子论的角度来看,有形实体 (或动物) 是支配单子与有机身体的统一,而有机身体本身是附属单子的聚合。单子和其有机身体的“统一性”在于主导单子和有机身体的从属单子之间存在的某些和谐的感知关系。这种相当薄弱的统一性不足以使主导单子和其有机身体真正成为一个整体。这意味着,严格来说,有形实体并不是实体,因为它不具备本质上的统一性。Des Bosses 认为,这种简化的实体观并没有为物体提供足够的实在性,从而无法正确地提供变体论的依据。为了回应 des Bosses 的担忧,莱布尼茨提出了实体键 [vinculum entities] 的概念。这种实体键 (由上帝添加) 可以作为一种形而上学的粘合剂,将有机实体的主导单子和从属单子统一在一起。莱布尼茨告诉 des Bosses,有形实体只有通过这些实体键才能成为真正的统一体。可以说,莱布尼茨本人并不认可该理论;他告诉 des Bosses,他更喜欢本体论上更为简洁的单子理论 (1712.6.16 的信;LR 255)。

因此,与 des Bosses 的通信支持了以下阐释:莱布尼茨成熟的有限实体本体论只支持简单实体的存在 (但参见 Garber 2009[30] 的反对观点)。通信还表明,在文本中出现“有形实体”一词并不意味着莱布尼茨认为有形实体是严格意义上的实体。这些结论可能有助于解决莱布尼茨在《单子论》和《自然与神恩原理》中关于实体的评论之间的明显张力。《单子论》的文本更准确地反映了莱布尼茨的成熟立场,因为它只将简单实体描述为“实体”。相比之下,《自然与神恩原理》在这个问题上不太严格 (更显白),因为它使用“复合实体”一词,而严格意义上复合实体不是实体 (Rutherford 1995: 281-2)。

但是,如果“复合实体”这样的术语不能准确反映莱布尼茨的立场,他为什么要在《自然与神恩原理》中使用它呢?答案可能如下。在提出简单实体理论时,莱布尼茨担心避免一个根本性的误解。这个误解在于,如果唯一真实的实体是无广延的简单实体,那么物体必定只是幻觉。莱布尼茨并不认为物体只是幻觉。他对物体的看法 (从单子理论出发) 大致是,它们“真实但不完全真实”。要充分理解莱布尼茨的观点,必须明白他的本体论支持不同层次或程度的实在。简化一下,这些程度从观念的实在 (最不真实),到现象的实在 (中等真实的),再到单子级别的实在 (最真实)。物体处于现象的级别:它们比纯粹观念的实体 (例如空间) 更真实,但比简单实体更不真实。与纯粹理想的实体相比, 物体被赋予了更高的实在性,因为它们建立在单子的实在之上。这种“良好基础”的确切性质 -- 以及莱布尼茨的本体论体系的确切性质 -- 是一个复杂而有争议的问题。细致入微的框架 (无论人们如何填补细节) 不适合在几段文字中进行直接呈现 (有关更详细的说明,请参阅 Whipple 2020[31])。

我们可以合理地将《自然与神恩原理》视为莱布尼茨单子理论最显白的表述之一。在文中,他省略了几乎所有本体论的细节。他将物体描述为“复合实体”,以便读者认识到简单实体和物体都是“实在的”。通过过分地强调他体系中物体的实在性,他能够以一种接近大众观点的方式介绍单子理论。这也有助于避免“物体只是幻觉”的严重误解 -- 如果没有完整呈现莱布尼茨的本体论体系,人们很容易陷入这种误解。

我们简要概述了对莱布尼茨在《单子论》和《自然与神恩原理》中“实体”一词的文本差异的“隐微/显白”解读,为前面提到的“发展论”和“两种实体论”解读提供了一种替代方案。它也为莱布尼茨研究提供了一般的策略。每当人们面对在某个问题上似乎相互矛盾的文本时,应当考虑是否存在能够解决这种明显矛盾的显白化策略。由于莱布尼茨很少在作品本身中提示其作品的显白特征,因此很难确定是否是显白化策略在起作用。我们必须考虑莱布尼茨关于显白化策略的一般评论,以及任何明确或暗示性地与所讨论文段相关的其他文本。只有在检查了所有这些文本之后,人们才能认为某种特定的解读是综合考虑后的最佳解读。在某些情况下,隐微/显白解读是最合理的;在其他情况下,可能更合理的看法是莱布尼茨的观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展,或者他尚未完全解决这个难题,等等 (有关辨别最合理的解读的讨论,请参阅 Whipple 2010[32])。

7. 总结

在他的生涯中,莱布尼茨区分了哲学表达的隐微模式和显白模式。他认可隐微模式,因为这种表达方式与几何式的模型密切相关,是理想的表达方式。莱布尼茨在 17 世纪 70 年代和 80 年代为隐微模式的形而上学表达做了一些重要的准备工作,但他从未完成过一部严格符合隐微理念的作品。尽管他仍然认为几何式的模型是理想的,但他认为以一部隐微论著向大众介绍他的哲学是一个错误。这是因为他哲学的内容也是隐微的;它涉及一系列抽象的原则和论点,其中许多与公认的观点相去甚远。他认为,如果他以严格的隐微模式表达他的哲学,人们会误解它并断然拒绝它。这就是显白文本对莱布尼茨如此重要的原因。它们旨在充当知识的垫脚石,帮助读者从大众观点转向隐微真理。在写给可信的通信者的信中,莱布尼茨明确地将他的期刊论文和《神义论》描述为显白的作品。但即使是莱布尼茨写给 de Volder 和 de Bosses 等可信的通信者的信也达不到隐微模式的理想。莱布尼茨的所有文本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显白的,但有些文本比其他文本显白得多。它们的显白程度可以根据形式和内容来分类,但鉴于莱布尼茨从未完成过一篇严格的隐微论著,这种分类很难进行。然而,莱布尼茨关于显白模式的一般评论可以帮助我们对其文本中隐含的显白特征形成合理的假设。我们已经看到莱布尼茨使用了各种互补的显白化技巧,包括:

1. 选择性省略:他省略了其哲学中与公认的观点区别最大的特征。在某些情况下,可以通过仔细阅读显白文本推测出省略的观点;在其他情况下,则需要进行补充工作。

2. 表面阅读 vs 深度阅读:文本允许直观的表面阅读,这会使他的观点看起来比实际情况更接近公认的观点。文本也适合更严格但不太直观的深度阅读;有时能仅凭显白文本掌握更深层的含义,但有时也不能。

3. 熟悉的语言:他根据读者的需要调整语言,使之看起来更熟悉。例如,他在巴黎的期刊上写作时使用笛卡尔派的语言,在莱比锡的期刊上写作时使用学院派的语言。

4. 折衷主义的参考:他援引受尊敬的历史人物和当代人物的主张来阐明他自己的论点。

5. 假设:他将论点以假设的形式提出,而不提供严格的论证,即使他有能力提供论证。他认为,在某些情况下,如果将新颖的论点以假设的形式提出,读者对它的敌意就会减少。

6. 合理的类比、隐喻、富有想象力的思想实验、故事和轶事:他之所以利用这些手段,是因为它们能让习惯于通过感官和想象力来设想事物的读者对那些抽象的、只有通过理智(而不是感官或想象力)才能清楚地设想的论点和原则有一个初步的理解。

在关于莱布尼茨的二手文献中,已经有一些研究确定了特定的显白化策略。然而,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对莱布尼茨作品的显白性进行更详细的研究将有助于我们确定哪些文本 (如果有的话) 代表了他的成熟观点,以及他的哲学在多大程度上是系统性的。

文献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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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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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大部分收录在 Parkinson 的《De Summa Rerum: Metaphysical Papers, 1675-1676

9. 见 De Obligatione Credendi [A VI.iv.c.2149-2155] 和 Animadversiones in schedam ex Batavis Missam [A VI.iv.c.2204-2210]

10. De Affectibus [A VI.iv.b.1410-1441]

11. 见 De Notionibus Omnia Quae Cogitamus Continentibus [A VI.iv.a.398-405]、Definitiones Notionum Metaphysicarum atque Logicarum [A VI.iv.a.624-630] 和 Tabula Notionum Praeparanda [A VI.iv.a.630-635]

12. Die philosophischen Schriften von 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 C. I. Gerhardt (ed.), Berlin: Weidman, 1875–1890 (cited by volume and page).

13. Briefwechsel, Hannover: 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 Bibliothek/Niedersächsische Landesbiblioth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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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译注: 根据 Jonathan Bennett 对 Leibniz-Bayle 通信的解读,“学院派”指的是亚里士多德主义者: by ‘the Schools’ Leibniz meant something like ‘the philosophy departments that are pretty entirely under Aristotle’s influence; and by ’the School’ he meant the totality of such departments. 详见 https://www.earlymoderntexts.com/assets/pdfs/leibniz1697a.pdf

19. Whipple, John, 2011, “Continual Creation and Finite Substance in Leibniz’s Metaphysics:”, Journal of Philosophical Research, 36: 1–30. doi:10.5840/jpr_2011_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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