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上饮黄泉,三生石上叹三生
自此生死两茫茫,不思量,难相忘。』
1.
接着调查的事情另当别论。
解祀梧最近很烦,他不知道现在竟然还有什么事物可以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当然,除了那个家伙。
关于那个复活的实验,他刚刚算了一下,得出的结果是可行的,虽然他算的不如天宫的人准确,但是好歹也跟了谢无年那么久,再加上他自己本身的境界加持,随手算一下这些简单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赵绥是死是活他并不在意,当然这也不重要,
他在意的只是计划是否能够顺利进行。
想起来之前在中州看到的那个悄咪咪做坏事的小家伙,他在被自己警告之后,现在安静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在憋个大的,虽然说他的方法令人不齿,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天赋确实不错。
解祀梧没有出手阻止诸葛云天所改造的生物兵器,目的就是为了想看一个“活死人”能不能在被改造之后的情况下,保持哪怕是细微到极致的理智。
赵老死了百年有余,有灵魂亦有尸体。
而谢无年死了近万年,什么都没有。
解祀梧回九幽就像是回家一样,他看着再次陷入轮回的九幽,垂眸不语。
确实是有点无聊了。
————
大佬出手的方式好像是太过于暴力了……?
晚上,黎君暮三人被勒令在一边好好看,好好学,虽然他总觉得这句话特别的耳熟,但想了一会儿无果后遂放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选择把结束事情的时间放在晚上,但是他们都同意了,那一定有他们自己的说法。
站在君啸身边,他微微仰着头看着手持着剑的白衣人。
剑身散发着一股极端不祥的气息,凌厉的气质被完美拿捏,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就恍若一位上古遗传的恐怖存在,锋利且尖锐的气质与周遭温润的态度百分百契合,便造成了一种矛盾又融洽的结合体。
不知道姜亦知做了什么,藏匿于村庄之下百年有余的阵法被暴力的掀开,终于重见天日。
夜色之下,漫天星斗映衬着流光溢彩的阵法,地面上的火随风摇曳,恰似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黑暗中照亮了整个阵法。
一座轮盘似的阵法在黑暗之中渲染上火焰艳丽的颜色,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六个边角镶嵌着不同形状的类似宝石一样的东西。
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姜时初低声道,“我父亲对于阵法一事并不是很是精通,所以只能采取这种比较暴力的形式来把它暴露出来。”
察觉到某人向这边投来的视线,黎君暮假装听不见——小少爷这样在背后偷偷摸摸揭他爹的短真的好吗?
那个白衣人好像是笑了一下,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随意般开口道,“好好看,好好学。”
黎君暮刚刚想认真看,但是在一眨眼间,只见一道冷光闪过,无数剑光在阵法中穿梭,如流星划破黑暗——然后就结束了。
出剑很是精准,六个宝石同时化为齑粉,没有声音便悄无声息的化为飞灰 ,而阵法的其他部分则没有一点损坏。
黎君暮:?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微微歪头准备去看看太子爷,但是却看到了他一脸兴奋的模样。
姜时初也明显是看懂了,“这位用的是我们最基础的剑招,但是把原本繁琐的剑招化繁为简……”
好好好,他算是明白了,在场的只有自己没看懂。
姜亦知倒是有点若有所思,这位用剑的方式和天宫那位代理宫主相差并不是很大,难道传闻是真的?
他出了一剑之后便收了手,选择把主场留给姜亦知,轻飘飘的落下在三人的旁边。
他没有去看黎君暮,但是能感受的到。果然,离得近了就更能感受的到少年那身上庞大的气运呢。
在宝石被摧毁的那一刹那,这座村庄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实面貌。
周遭的树木上的枯枝和老树皮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无数诡异而扭曲的面孔,蛛网纵横交错,断木和乱石堆积如山,漆黑的夜晚,只有凄冷的月光在发亮。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让人胆寒的尖叫声在嘻嘻哈哈在深夜的静谧中响起,恐怖的声音如怪兽夜嚎,阴森而凌厉。每一声都带着无尽的寒意,就像是从深渊中挤压出来的恶魔的呓语。
立体环绕的声音回响在耳边,黎君暮浑身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在下一刻,一朵黑色的火焰凭空燃起,原本嘻哈的声音在瞬息之间变成了尖锐的尖叫声。
姜亦知微微蹙眉,他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很讨厌这些怨魂发出来的声音,黎君暮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只是下一刻,尖叫声消失,唯有风声在耳边呼啸,让人不寒而栗。
姜时初解释道,“这么久以来,这个阵法原本只是纳入的不仅仅是那些无辜村民们的灵魂了,更是有着一直在周围游荡的怨魂恶灵。”
“那怎么分辨呢。”
“你看,”姜时初抬起手,示意他向那边看过去,“这两种一般非常好辨认。”
黎君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森林的月光之下,一个漩涡缓缓形成,大体为黑色的主场还夹杂着几丝天蓝色的颜色,就像是夜幕上点缀的星星点点的星辰般突兀。
“这就是怨灵与善人灵魂的区别。”
“父亲解决这些东西很简单,现在的关键点主要是看赵绥。”
赵绥抬起头,他妄想着在洪流中找到熟悉的气息。
只不过,很显然没有。
赵绥不相信,“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我父亲的灵魂!”
姜时初看了他一眼,“还记得你当初出来时遇到的第一个普通人吗?”
赵绥一愣。
“那是你父亲的转世,”他直接公布了答案,“他死了之后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换了一次转世的机会,因为他功德足够便允许了这个条件,但是只有三天的时间,你没有注意到。”
姜时初歪头对黎君暮比了个口型,“父亲说的不是真的。”
他懂,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刺激赵绥。
“不对!”赵绥十分坚决的否定了,“我不可能忽略父亲的气息,当初我还在深涡的时候明显能感受的到他的灵魂还在世界上。”
黎君暮看到了姜亦知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还有——”他的话语越来越激动,直到他变得语无伦次,举动也变得越来越荒谬,时常突然狂笑,有时又突然愤怒,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控制。
“那蒂莺和宣年呢?……我找不到我父亲的灵魂,为什么也看不见他们的——为什么!”
“蒂莺和宣年?”白衣人的语气好像是有点疑惑,“他们还活着,你当然看不到他们的魂体啊。”
听到这一句话,赵绥怔愣的看着白衣人,在这一刻仿佛连悲伤都成了奢侈,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啊……
原来他们还活着啊。
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到现在才发现,赵绥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一个笑话了。
大半辈子都在悔恨与孤独中度过,自以为的救赎却成了把他人推向深渊的借口。
『九叹亡灵下西天,瀚海孤身赴黄泉。』
突然间,一道清脆的响声在空气中回荡,一边一直在愣神的赵绥被纳入范围。
『死者无畏话生死,凡尘渺茫话无时。』
那道声音还在持续,赵绥猛的看向一直在旁边看戏的白衣人。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阵法在没有阵眼的情况下重新启动,赵绥感受着灵魂传来撕裂般的痛感,却罕见的沉默,他只是低着头,没有反抗。
『思量世界总皆闲,谁知一梦不回程。』
清澈的蓝色压过了他灵魂中的黑暗,赵绥的灵魂开始变得纯净。
『三魂七魄聚,子灵换彼灵。』
他看着面前凝聚出来的、想念了百年的苍老的身影,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仿佛都感受不到了,他想起了之前和黎明的对话。
“你做了这一切,有后悔过吗?”
“没有。”
“我唯一后悔的便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前离开了他。”
而现在,他好像知道了一切被隐瞒的事情。
原来,他一直是名为“复活”这一棋盘中的一个棋子。
原来,他的父亲一直在他的身边。
原来,黎明没有骗他。
他的愿望法则承载着枉死的村民的灵魂,他不死,他们即永恒,相应的,以他自身为代价,可以换回所有人的归来。
『彼灵始复生,子身神魂灭,缘起复尽,缘落生灭,彼竭我盈,吾道不孤,坠落凡尘。』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汇集在他的面前。
赵绥倒在地上,他的双眸无神,疯狂之后只剩下燃尽一切的虚无,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万物褪色,赵绥的眼中只留下来只留下了他父亲灵魂的色彩斑斓。
他看着获得新生的村民们,喉咙处就好似被棉花堵住了一样,想说的话说不出口,他最后眨了眨眼,对着黎君暮扯出了一个僵硬的、最后的微笑。
“谢谢。”
两个字落下之时,他的体内的禁锢发出了一声脆响,心神一震,周身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离,灵魂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空,他的意识沉入到一个无尽的虚无中,仿佛飘荡了无数个年岁。
恍惚间,黎君暮好像看到了一双璀璨到超凡脱俗的瞳孔。
这一瞬间好似永恒,他回过神之后,愣愣的看着已经死亡的赵绥,对于这个“白嫖”来的金丹期修为没有什么太过于兴奋的想法。
啊……
死了啊。
太阳从地平线处缓缓升起,黑暗破晓间迎来了天光大亮的黎明。
姜亦知和白衣人的身影隐去,阵法消散在天地之间,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三个少年站在阳光之下,姜时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黎君暮回过头——
他愣住了。
黎明的曙光洒在坐落在群山之间的村庄之上,泛起一层蓝紫色的光芒,旁边一条溪流在缓缓的流淌。
一如当初初见之刻。
“爷爷您好,”黎君暮在那一瞬间懂了,他弯着眼睛,伸手拦住一个路过的老爷爷,他笑着道,“我和哥哥路过这里,走了很久,已经很累了,我们可以在您这里借宿吗?”
双鬓花白的老爷爷看着莫名眼熟的小少年,他乐呵呵说,“可以啊。”
“我姓赵,你们喊我老赵就行。”
“好的,赵爷爷。”
老年人都喜欢黎君暮这种乖巧的小孩,他连连点头,“小公子们姓氏名谁啊。”
“我……我叫君暮,旁边这位,我是我的哥哥叫君啸,而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姜时初,”黎君暮笑意晏晏,他戳了戳旁边的太子爷,“是吧,哥哥?”
“……嗯。”
老人笑弯了眼睛,“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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