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锦玉殊（九）

（二章合一）

“姑娘……”素雨正欲开口辩解，泪水几欲夺眶而出，然而脖颈处的簪子却又收紧了几分，她只得强忍泪水，沉声道：“姑娘既已猜出，又何必如此？”

“真……真是母亲？”凤锦姝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她颤抖着嘴唇，又追问了一遍。然而，眼前的素雨却只是低垂着头，沉默不语，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一般。

凤锦姝的心中一阵刺痛，眼眶瞬间湿润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打湿了她那娇美的面容。她缓缓地伸出手，将手中紧握的簪子收进衣袖之中，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努力想要抑制住不断涌出的泪水。

可那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终于，她还是放弃了挣扎，任凭泪水肆意流淌。嘴角微微抽搐着，艰难地扯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地道：“李素清啊李素清，想当初，可是我亲自前往那肮脏不堪、充满血腥与苦难的奴宰场，将你赎回的呀！我给了你新生，给了你自由，给了你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可如今，你竟然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么？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知恩图报吗？”

李素清乃是庄裕村李家排行第五的女儿，那年刚刚满十一岁，比那小凤锦姝还要小三岁呢。想这李家，子嗣众多，日子过得甚是艰难，实在无力养活这么多孩子。于是乎，狠心的李家人便决定将这五女送去那可怕的奴宰场，以换取些许银钱来维持生计。

本来按照常理来说，像李素清这样年纪尚小、身无长技的女孩子，能卖上个几两碎银就已经很不错了。然而，最终他们竟然得到了整整一锭银子！这其中缘由，全在于那丧心病狂的李父所说的一番话。当时，面对奴宰场的人，李父满脸谄媚地说道：“爷，您尽管随意处置这个丫头片子。不管您怎么摆弄她都成，就算是弄死了，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正是这番毫无人性的话语，让那奴宰场的人心花怒放，觉得占了个大便宜，这才痛痛快快地给了一锭银子。

李素清哭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李父，但那绝情的背影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她拼命地想要逃离这悲惨的命运，慌不择路间甚至撞到了坚硬的墙壁上，头破血流。可即便如此，仍未能改变什么。绝望之下，她也曾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却每次都被好心人救下。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李素清在痛苦与煎熬中度过了漫长的两年半时光。期间，她还险些失去了自己的贞洁，若不是上天眷顾，恐怕早已万劫不复。直到有一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卖奴场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在那场喧闹而混乱的卖奴场上，李素清如同一件货物般被摆在众人面前，任人出价竞拍。就在她感到无比屈辱和恐惧的时候，她遇见了贵人。此人毫不犹豫地拍出了十两银子，将她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那一刻，李素清望着眼前这个陌生而又亲切的救命恩人，心中暗暗发誓：此生此世，定要倾尽所有来报答这份天大的恩情。

然而，世事难料，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曾经那颗单纯而坚定的感恩之心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也许是命运无情的捉弄，让她饱尝世间冷暖；亦或是人心本就善变，难以抵挡种种诱惑。总之，在不知不觉中，李素清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令人痛心疾首的决定——背叛自己的恩人。从此，她踏上了一条与初衷截然相反的道路，越走越远，直至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谁叫你不得宠！”素雨终于还是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了口。她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显得狰狞可怖，哪里还有半点往日温柔恭顺的模样？那副嘴脸，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是谁从生死边缘将她拯救出来，给了她重生的机会。然而，就在她恶狠狠地说出这番话时，泪水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或许在内心深处，她对眼前这个被她指责的人仍存有一丝愧疚和眷恋。

“我跟了你那么多年啊……”素雨喃喃自语道，声音中充满了哀怨与不甘，“本以为只要死心塌地跟着你，终有一天能够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到那时，我便拥有了财富和权力，可以凌驾于众人之上，让那些平日里瞧不起我的都对我刮目相看！可是……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府里最不得宠的主子！所有的期望瞬间化为泡影，我怎能甘心就这样一辈子过着低人一等的生活呢？”

说到此处，素雨猛地抬起头来，用衣袖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眼神坚定且决绝：“既然如此，我就只能另寻出路！只有这样，才能过上我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凤锦姝面色冰冷如霜，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但晶莹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而下。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悲凉和失望，因为眼前之人所展现出的品性竟然与她的父亲如出一辙——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利益，自私自利到了极点！回想起当初救下此人的情景，凤锦姝不禁懊悔不已。自己怎么就看走了眼，将这样一个白眼狼救了回来？如今可好，简直就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啊！想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去，不再看向那个人。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我母亲那儿吧……”凤锦姝的声音平淡而又坚决，仿佛做出这个决定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后，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内室，只留给众人一个决然的背影。

素雨……不对，应该叫她李素清才对。只见她紧紧地闭上双眼，似乎在内心深处做着激烈的挣扎和抉择。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眸，但那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神此刻却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当她迈出蔷椿院的那一刻，心中明白这一步踏出便意味着与过去彻底诀别。从此以后，她将不再是那个被视为恩人的存在，而是一个需要独自面对未知命运的女子。与此同时，她也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选择在此刻暴露真实身份，那就等同于舍弃了现在的主人，转而投奔新的明主。这样的举动无疑会引起轩然大波，给自己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然而，尽管前路艰险，李素清还是毅然决然地踏出了这关键的一步，去追寻属于她自己的人生道路。

凤锦姝脚步略显沉重地走进了内室，那扇门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纷扰。她缓缓地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缓缓翻开那本册子，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段话：“凤锦姝，你到头来终究还是被至亲至爱之人所利用，那些曾以为忠实于你的丫鬟也背信弃义，养虎为患，近在咫尺之人竟难以信任。然而，或许你未曾想过，你母亲还有一个妹妹名叫裴宁恩。你可知晓，为何你母亲当时中了夹竹桃之毒命悬一线却又奇迹般康复？也许就在那时，她已经被悄然替换。以你的聪慧，当明白我对你绝无撒谎的理由。——凤锦程”

本文：248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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