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月宫。
宽大的紫檀木方桌上,摆着一张张药方,每一张都被装满药汁的碗盏压住。
宫子羽挑过一碗,仰头喝下,等了片刻后翻起自己的袖子查看。
只见腕骨处几道快要延伸至肘窝黑线纹丝不动。
竟毫无作用,宫子羽不由得大为失望。
他提起笔,在这张药方上划下一个大大的叉。
然后又尝试下一碗,如此反复尝试,直至桌上的药碗都见了底,满桌药方全被划上,宫子羽疲惫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云为衫坐在他身侧,看着宫子羽的睡颜,心情颇为复杂。
他们一进入月宫,云为衫便被月长老扣住,强行喂下了蚀心之月。宫子羽为了救她,能早日配出解药,竟然以身试毒。
云为衫想起上官浅曾对她说过的话:“有一个位高权重的英俊年轻男子,捧着一颗炙热的心对你嘘寒问暖,用心良苦,你会不会动情?”
训练自己的寒鸦肆也警告过自己:“细作最忌讳的就是动心,世间女子,向来都比都比男子痴情。”
若是从前的自己必然会回答:不会。
可是现在,她的心已经渐渐动摇。
“我只希望云姑娘日后不要辜负执刃。他,是个很傻的好人。”
“以后,都不会让你吃苦的。”
忆及宫子羽对她的点点滴滴,一颗泪从云为衫的眼角滑落。
“值得吗?”
“当然值得,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云为衫看着宫子羽熟睡的侧颜,热泪盈眶。
她缓缓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药名。
月长老说过,蚀心之月就是半月之蝇,那她为自己缓解半月之蝇的药方也可以缓解宫子羽的毒症。
来送早膳的下人还未走上台阶,便被云为衫拦截:“执刃大人还在睡觉,把饭给我吧。”
顺便将昨夜写下的那张药方一起递给他,“麻烦帮我抓这些药材过来。”
下人看了一眼药方,劝解道:“云姑娘,这些都是大寒之物,你中的可是寒毒,可不能吃这些药。”
云为衫却没多解释,只催促道:“快去!”
“是。”
下人只得听令,解开绑在码头上的绳索,划船离开。
不出多时,便将药材都抓好了送过来。
云为衫煎煮好后,唤醒宫子羽。
宫子羽接过药碗,苦涩味在鼻尖蔓延,他不由得问了一句:“这什么药方?”
云为衫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书架,解释道:“这是我方才在那边的医书上看到的,虽然不能解毒,却也能缓解它带来的热症。”
宫子羽不疑有他,仰头喝光。
——
月宫入口处,湖水碧绿,波光粼粼。
山涧狭窄,只容许通过仅够容纳一人宽的小船。
引渡人立在码头边,见宫尚角来了恭敬行礼:“角公子。”
宫尚角轻应一声,“带我进月宫,我有事要找月长老。”
引渡人有些为难,“只怕此时执刃大人正在里面进行三域试炼,不便打扰。”
宫尚角冷冷扫他一眼:“我既找他,必是有大事,你尽管照做便是。”
“是。”引渡人不敢再推辞,他立马松了码头上的绳索。宫尚角上了小船之后,便扬起船桨,缓缓向月宫驶进。
船只从狭窄的洞口进入山洞,便逐渐开阔起来。视野却不复之前的那般明亮。但因为顶部有缝隙,光亮从那里照下,更显得湖面波光粼粼。
忽然不知从哪处射来三道暗器,钉入水面,激起三道不小的浪花。
“执刃正在试炼,什么人敢擅自来打扰?”
是道女声,在空旷的山洞里声音更显空灵。
“角宫之主宫尚角,有事求见月长老。”
那女子一听到宫尚角这个名字,当即执刀杀来。
“打赢我,我就放你进去!”
只见远处掠来一道白影,足尖点水,轻功了得。
她挥刀一斩,直逼宫尚角的面门。
宫尚角临危不惧,侧身躲过这一击,赤手空拳与她搏斗。
近身时,方看到女子真容。
巴掌脸,柳叶眉,眼珠灵动,除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外,全身雪白。
她的身姿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提刀砍过来时却内力深厚。
身法蹁跹,刀法凌厉。
宫尚角认出女子的招式:“斩月三式。”他不由得多了些认真的心思。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空中缠斗在一起,身形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引渡人抱着头,害怕的在小船上缩成一团,避开时不时因为双方打斗而扑腾翻涌的水花。
那女子见刀劈不中,便轻轻然落入那一方小船之上,一脚将船桨挑起,飞速向宫尚角掠去。
宫尚角闪身躲过,掌风带着凌厉的招式引着船桨返了回去。
强大的内力逼迫那女子节节败退,“咚”的一声,船桨直直的立在湖中,而她足尖轻点,稳稳的落在船桨之上。
宫尚角道一声:“承让。”
那女子将刀一手,嘴里嘟囔了一句:“没意思。”
似乎后面还说了一句,“这么多年还是打不过,真没劲!”
但因为声音太小,宫尚角听得有些不真切。
那女子将船桨往船只上一踢,“还给你!”
然后身影便沿着来时的路飞了回去,水面无痕。
宫尚角抬手一接,船桨便稳稳当当的落入他手中。他将其递给引渡人,道:“继续划吧。”
引渡人接过,兢兢业业的继续划船。
宫尚角负手而立,他心中疑惑,问向引渡人:“刚刚那个女子是谁?”
引渡人恭敬回答:“是月长老的妹妹,月娩小姐。她常年痴心于武学,不常在月宫走动,今日也是碰巧——”
月娩一路轻功跃回自己的房间。
随即越想越气,气愤的跺了跺脚:“可恶,我一定要打败宫尚角!”
她收回欲要迈进房间的脚,转身去了院落里。
正端着早膳来的侍女见了,问道:“小姐,不先吃过早饭吗?”
月娩头也不回的说道:“不吃了,我要练功!”
侍女闻言,只得默默叹一口气。
她家小姐还是放不下当年之事,还记恨着呢。
与此同时,月宫的另一边。
月长老自藏书阁后走出,他看见宫子羽手中捧着一个碗,只余一点残留的药汁。又看了看一旁还在滚煮着的药炉,不由得劝道:“羽公子,你当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胡乱试药!”
宫子羽笑笑:“古有神农尝百草,我这一点又算什么?”
月长老深深的看着他,话里似乎别有深意:“其实,你身为执刃,宫门之主,让别人试药也是无可厚非的,我曾经也有过“药人”……”
说到药人,月长老的神色顿了顿,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要是能够配制出解药,有些许的牺牲和代价也是允许的。”
月长老看着云为衫,眼神不言而喻。
历来过此关者,不乏有用别人试药,最后得出解药的,像宫子羽这般“傻”的人,他倒是第一次见。
宫子羽却摇了摇头:“我不想拿无辜的人来试药,没有人命如草芥,每个人的性命都是可贵的。”他看着云为衫,眼神深情缱绻:“其实我很喜欢蚀心之月这个名字,因为看着自己爱的人受伤,心里确实像被侵蚀。”
月长老见他如此,不由得露出欣慰的表情。他收回方才的话,宫门执刃,确实该如他这般。他张嘴,欲要告诉宫子羽这一关的试炼结果,却突然听到水流潺潺——
他们齐齐望去,只看见宫尚角一袭黑衣,面容冷峻。
宫子羽没想到宫尚角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来了后山,他敏锐的感觉到来者不善的气息。
于是他起身,将云为衫挡在自己的身形之后。提高了声音问到:“宫二先生,好久不见,你来做什么?”
宫尚角看他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他行走不自然的双腿上,说道:“自然不是来找你的。”
他盯着宫子羽长袍后露出的一角白色衣裙,“奉长老之令,捉拿无锋刺客云为衫!”
月长老满脸诧异,问宫尚角:“这是怎么回事?”
宫尚角答道:“我们此行任务失败了,有人里应外合导致我们行踪泄露,以至于武器被盗,玉家满门遇害。”
宫尚角的声音冷若冰霜:“宫紫商和金繁已经招认,出宫门前,就是云为衫送了他们香囊!”
云为衫心中大骇,喉间止不住的溢起一股痒意,她连忙用帕子捂住,咳了出来。
“咳咳——”
云为衫松开手,只见掌心的白色丝帕上染起一股鲜红。
她余光看见宫尚角下了小船,向自己走来,心中一惊,忍不住起身后退,眼神防备的看着他。
宫子羽立马拖着不便的双腿,僵硬的走到云为衫身前,挡住宫尚角的逼近:“你抽什么疯!那香囊我也见过,不过是最普通的驱虫香囊,仅凭这一点你就想胡乱污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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