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乐见其成

踏入凛风号的特等船舱，云祉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位船长的身影。季文攸，这位是编号为A-19的二阶随风游，是少数对世界之书抱有善意的秘术师之一，祂常年穿梭于卡利斯塔港。

一座在精灵语中译为‘美丽的’港口。季文攸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温柔而祥和，这种气质让云祉从心底泛起一丝好感。在这片海盗肆虐的大海上，季文攸宛如一颗定海神针，那些平日里横行霸道的海盗们，对他无不心生忌惮，甚至恐惧。因此，凛风号也被公认为这片海域中最安全的船只。

坐在他的船上，理由有三。其一，这船可以提供坚实的安全保障；其二，在这片堪称祂地界的水域，时昶虽有通天之能，也得卖几分薄面，能够让时昶行事不能肆无忌惮；其三，此趟行程的费用可由总部承担，也算是一桩美事。

云祉在心中默默回忆着仪式的要求，双手供奉上时光花与永恒晶，微微低首，以加雷斯语低声吟诵起尊名：“遗忘纪元的吟游，倾覆时间的笼中鸟，过去与未来的交汇点。”当重新睁开双眼时，周围依旧是一片寂静，仿佛他的祈愿并未得到回应。就在云祉以为时昶无意现身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凛风号?季文攸?这世上怕是没有人不知道你的目的吧?”

云祉并未因心事被点破而流露出丝毫心虚，相反，他正期待着时昶明白自己的意图。这表明他并不像那些鲁莽行事的海盗，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采取行动，这是好事。他重新阖上双眸，转过身来，直截了当地问道：“您知道红花楹区午夜鸣钟之人的真实身份吗？”不能奢望对方会为他收敛神话形态，若贸然直视不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将给他带来无法承受的创伤。

由于不确定对方是否通晓中文，他依据时昶的语言，谨慎地选择了精灵语进行交流。刹那间，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场景恍如昨日，仿佛又回到了学校里与老师切磋语言的那段青涩时光，让他心中泛起一丝温暖而又略带苦涩的涟漪。

“我想先听听你调查出来了什么。”时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也没有对自身的情况做出任何解释。他只是取下别在头上的针筒，一下下地抛起又稳稳接住。那针筒内盛着暗红色的液体，在光线映照下宛如凝固的夕照。推动的把手处覆盖着一朵微小的纯黄白鬼伞，其根茎仿佛有生命般蜿蜒缠绕着针筒，随着每一次抛接轻轻晃动。

“我们猜测他是永夜迷雾的眷者，他的行为似乎得到了某种默许，使得占卜对他几乎毫无效果。他或许与蚀灵教有所关联。”云祉如实相告，没有丝毫隐瞒。时昶闻言轻轻点头，旋即似乎才意识到云祉正闭着眼睛，便出声解释道：“他并非永夜的眷者，但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受到了庇护。”云祉心中疑惑更甚，不是眷者，凭什么几句话语就能获得特殊待遇？

“这事儿我说起来都感觉离谱，作为眷者，他到现在竟然还不知自己的主是谁。”时昶喃喃自语了几句，继续说道，“不过你倒是猜对了两点，他确实得到了某种默许，也确实与蚀灵教有着联系。”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远方，那里是夏祈安所在的方向，仿佛透过遥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边传来的一丝气息。

他向永夜祈祷了，但祂并未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而是给我留下了行动的空间。虽然我对他的干扰会暂时消失，但只要我及时补救便不会有太大问题。至于这边......时昶稍作思忖，决定等回去后直接断了那个分身与本体之间的联系。想到这里，时昶心中愉悦感油然而生，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他的行为是为了冰封卷轴中的众人着想，你想想看，可曾有哪位念力者抱怨过身体不适？既然他是来帮忙的，永夜自然乐见其成。”

时昶巧妙地避开了关于此人是否为眷者的讨论，给出了一个颇具说服力的理由。但细思之下却觉蹊跷——倘若他并非眷者，又怎会大胆到以为自己能够帮忙就敢轻易诵念那永夜迷雾的尊名？

“他与蚀灵教有所牵连，但内心却并不信仰永夜迷雾。按理说，这两种立场应使他们成为对立的双方才对。可他竟还帮助了冰封卷轴的念力者，这难道不矛盾吗？”云祉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并非怀疑时昶会在这种事上欺骗于他，也不认为时昶会在那些确凿的历史事实中被蒙蔽。只是此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蒙太奇式的谎言那种概念：时昶所说的每一句话或许都是实情，但当这些话语串联起来时，整体的意思却又仿佛变了味儿，一种由真相编织而成的谎言。

“事实荒诞得令人难以信服。他原本以为，只会招致蚀灵教的报复，却未曾料到，从一开始就已惹上了那他们。他祈祷的本意是想拉永夜下水，一同承担可能到来的灾祸——毕竟，连供奉都没给，他以为永夜定不会回应，可谁能想到......”时昶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云祉则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风暴中心，天旋地转，这样的事情超出了他们所能想象的范畴。谁会如此大胆，竟敢将神拉来当垫背，而更让人惊愕的是，那位神明竟真的应允了。

“您说他一开始就惹上了是什么意思？”云祉定了定心神，接着问道。时昶微微沉吟，明白此事对方早晚都会知晓，便缓缓开口：“冰封卷轴在朝蚀灵教投放过卧底，但那位卧底被赐予的是收尸人门路的咒符，因此，他收了个徒弟。”言至此处，时昶暂作停顿，目光似有所思。云祉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但仍忍不住追问一句：“那个卧底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但他是一位四阶鸣钟人，在季椿墓园任职。”时昶平静地答道，旋即目光微凝，带着几分笃定继续说道：“你所知晓的关于他的一切信息，是通过W-42占卜得来，是一位天文学家的遗留特质。”云祉闻言微微一怔，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时昶话中的深意，不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需要你把它给我。”时昶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仿佛这已是他不容置疑的决定。云祉身体猛然一震，不等他开口辩驳，时昶已然继续说道：“你被誉为全音符之下最强操纵者，可在几年前你就晋升为‘塑泥人’。你不愿继续晋升，是因为你知道晋升意味着会被强行调离，远离想守护的一切。但我预见，在未来的某一天，人造神祇将会出现。而如果你依旧停滞不前，那么当那一天到来之时，你将无力拯救任何人。”

云祉听后心中泛起一丝动摇，但这毕竟是星图乐章的收容物，他并无处置的权利。况且，对方话语的真伪尚未可知，若贸然交出，未免太过草率与不负责任。时昶却显得并不着急，悠悠地接着说道：“我会给你‘心灵捕手’的咒符配方和主材料。你也不必急于现在就交付W-42，只需在那一天真正来临之时，带着它出现即可。”

“若那时你已不幸陨落，我自会出手取走；若你还活着，私自晋升后的你也很难再被世界之树接纳。到那时，你可以直接将东西交给他们，而我会前往世界之书处将其夺来。”在这段话中，时昶的语气从容不迫，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可能的结局，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权衡过一般，既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云祉听着，只觉得心头愈发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缓缓开口：“我可以接受这个条件，但二阶换三阶，对我而言还是很亏，我还有两个要求。”时昶平静地望着他：“你说吧。”云祉顿了顿，声音略带沉重：“我希望，当我们不幸遭遇难以抗衡的危难时，你能给予必要的帮助与庇佑。”时昶微微颔首，语气沉稳而：“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可以答应你。”

“我还需要你拿一些东西当作抵押，以免你临时变卦。”云祉凝声说道，时昶眉梢微微一挑，似是对这个要求感到些许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旋即应道：“可以。”说罢，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里像是藏着无数未诉的话语。他将手中的针筒轻轻置于云祉的掌心，眼神灼灼地盯着对方，“这是时轮门路的排他性。”

夕阳宛如金色的纱幔悄然垂落进这方空间，凛风号似是感应到什么，开始缓缓启动。云祉的指尖触碰到针筒那冰冷的表面，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自掌心蔓延开来。他审视着针筒，只觉精神有几分衰弱，他不确定是手中这针筒带来的排斥，还是与时昶那场对峙耗尽了他太多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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