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平息,唯有屋檐上残留的几滴水珠还在固执地诉说着方才的淅沥。两人踏过潮湿的地面,石制的台阶因久积的潮气而披上一层厚厚的苔藓。村庄内外,风雨兰肆意绽放,娇艳欲滴,在微凉的空气中晕染出一片绚烂的色彩。
路途中,夏祈安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关于自然领域念力者的种种认知。这领域的念力者大致可归为两条门路,一为九阶‘猎人’,二为九阶‘枪手’,而猎人延伸出八阶‘空中猎手’。猎人能感知风的流动,这使得自身的敏捷性和反应能力远超常人,并且还能在一定限度内预测对手的行动轨迹,。
空中猎手能够借助风力,在空中实现短暂的悬浮或是滑翔;而枪手可凭借风速,令射击精准度与射程得以增强。夏祈安目前仅是粗浅地知晓这些情况,待见到安文之后,若机缘允许,他定要深入了解一番。无论对方怀揣着何种意图,夏祈安都不认为双方会在初次见面便兵戎相见。因为,在永夜迷雾的说法中祂传达出善意,加之多年以来对祂的认知与信任。
二人行了许久,却始终不见安文的身影,直到一棵大树下狼藉的土壤引起他们的注意。安文正蹲在那里,似乎在找着什么。他身旁立着一只浑身浴血的猫,此刻伤口似已愈合,静静地伫立一旁,宛如忠诚的守护者。
“文文哥,你在做什么呀?”柯渊凡满心疑惑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不解与担忧。安文的动作在听到呼唤后微微一顿,像是被这声音短暂地打断了思绪。然而,他并没有给出回应,只是执着地继续挖掘着手下的泥土,那原本纤细的手指此时沾满了泥污。
夏祈安浑身一震,隐隐猜到某些真相。早在浴室中治疗那些不会裸露在外的伤时,他便察觉到异样——本应随着治疗而消肿的淤青,竟几乎毫无变化,唯一不同的是疼痛感消失殆尽。作为自然领域的秘术师,安文对此定然更加敏感,是察觉到了什么吗?他是专程来找那个娃娃的吗?
柯渊凡还想继续追问,却见安文从土里翻找出了一个裹满泥浆的娃娃。刹那间,他仿佛化作一阵轻烟,消失在了原地。安文缓缓转过身,与仍留在原地、一脸疑惑的夏祈安四目相对。两人静静对视良久,安文终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似有似无,既像是一句迟来的问候,又像是自言自语:“是你啊,你回来了。可这不该是现在的事,太早了......”
“什么意思?”夏祈安追问。安文并未急于作答,而是将目光落在手中的娃娃上。他轻轻抬起另一只手,在那精致的玩偶身上缓缓抚过,刹那间,娃娃重又焕发出原本的光泽与清新。直到这时,他的声音才淡淡响起:“这不是你该经历的,是祂将他人的命运强行嫁接到你的身上。”
夏祈安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诸多疑惑的缘由: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何称他为‘外乡人’,村长会记不住他的名字。在他们的心中、他们的意识里,他并不是他。这一刻,他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一种深深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欺骗命运,篡改未来,这等行径简直令人不寒而栗,时轮门路的高阶念力者竟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都怪我,我不该留在这儿,不该幻想在这里能丰富人性,不该奢望能在这片土地上扎下锚点,更不该妄想着颠覆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
安文的声音中满是自责与悔恨,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仿佛被火点燃,烧伤迅速在肌肤上蔓延开来。夏祈安见状,心中惊恐万分。他不明白安文为何会突然如此失控,这可是会要命的节奏啊。你怎么一言不合就紊乱啊?让我这个六阶怎么活啊?
夏祈安害怕安文会露出不完整神话生物形态,正欲诵念不灭律法的尊名以作防范。却见安文身上的烧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整个人也渐渐恢复冷静,只是那眼角滑落又被高温蒸发的泪痕依旧清晰可见。
安文强忍着不适,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解释道:“这个娃娃承载着我多年来为村民治愈伤病所残留的源力,使得村庄周边死亡生物的产生魂体并存活。原本它最多只有四阶的水准,可祂似乎对其进行了催化,这才导致我们二人被卷入这段回忆之中。”
魂体是因为这个才存活的?风语主难道指的就是这个娃娃?这不合理啊......我明明听到祂讲话“祂是谁?”夏祈安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节奏,只能凭借着直觉问道。安文语气温和,却透着坦诚:“时昶,一位‘时感者’门路往上的二阶隐意者,表现为能让最为关键的线索在他人眼中悄然隐匿。祂们大多称之为‘逃避’。”
“为什么是我?”夏祈安的声音里带着困惑与委屈,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似是触动了某种无形的弦。安文看着他这样,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像是有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轻声回答:
“因为你是主的眷者。”那一瞬间,夏祈安的内心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填满。眷者,这个身份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带来无尽苦难的枷锁。难道仅仅因为被神明选中,就注定要承受这些看似毫无缘由的磨难吗?
“不是的。是因为你痛苦才会被选中,而不是因为你被选中才开始痛苦。”安文缓缓摇头,目光深邃而认真。夏祈安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被神明选中还会痛苦吗?”安文轻叹一声,仿佛在诉说一个古老的真理:“即便是执掌爱的桎梏之翼,也无法确保自己永恒的幸福;即便是执掌残缺的永夜迷雾,也无力让世界尽善尽美;即便是执掌公正的不灭律法,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公平。”
祂微微一顿,才缓缓开口:“就算是执掌未来的星雾之海,未来之光,就一定能拥有未来吗?”刹那间,一种难以名状的难受涌上心头。尽管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也曾在心底默默质问过那些高居神位的存在,但当这样的话语从他人口中道出时,却像是打破了某种无形的禁忌,让他内心陡然生出一阵慌乱与不安。神明......也会有无法触及的东西吗?
“可是他们都说我是不祥的,说我怎么还没死......”夏祈安的声音中带着几丝颤抖与绝望,那是一种被世界抛弃、遭受无尽恶意中挣扎的痛苦。安文猛然惊觉,自己方才安慰时,不小心将娃娃靠得太近,让本就敏感的夏祈安更加慌乱。他赶忙退后两步,迅速刷出两个‘亲和’。这是五阶‘近风家’的主要能力之一,能让对方感受到善意,并在激发出他人同样的善意。
夏祈安的气息渐渐平稳,面色仍带着一些苍白。安文开口解释道:“你刚刚是被这收容物的副作用所影响。它会将持有者拖入往昔的记忆,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控,承受着无尽的痛苦,直到持有者自杀,或陷入极度紊乱。”安文停顿片刻,目光复杂地看向那收容物,又续道:“不过它具有活着的特性,你可以尝试跟它沟通,或者直接供奉给主,让主吓吓它。”
夏祈安在心中暗自苦笑,若是要主来吓唬它......可自己连主的尊名都不知晓,这让他这个卷眷者实在是没脸见人。他也只能将那份想要寻求六神帮助的想法深埋心底,这念头一旦说出,无疑是直接向主亵渎与挑衅。
“哦,对了,这个给你。”安文伸手接住从空中飞来的黄金平安福,递给夏祈安,同时解释道:“回忆已经中断,但我们仍在梦中。我不确定这是否是时昶在意图窥探主的态度。”
“而我仅是一个五阶分身,力量有限,无法给予你周全的保护。不过,主与不灭律法交好,若遇危难,你可以向祂祈求庇护。因为祂是唯一意识清晰且能够神降的神明。”
夏祈安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枚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平安符,仿佛握住了命运的转机。这一刻,他心中五味杂陈——惊喜、疑虑与难以言喻的庆幸交织在一起。“若是贪念作祟,或许会招致杀身之祸。”他暗自思忖,“但眼下的困顿又该如何是好?难道要任由自己饿死街头吗?”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祂若是真想取我性命,我又怎么能逃脱?况且同为眷者,我的死不仅无益,反倒可能惹来神明震怒。”权衡再三,夏祈安缓缓舒了一口气。“看来,卖掉平安符的可能性更大,只是......”他轻叹一声,望着手中的宝物,“这值多少呢?平日里倒没有留意过金价。”
安文见他这般模样,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眼下最紧要的是考虑能否活着逃出去。至于钱,日后你若来海上闯荡,那些有名的海盗都是价值不菲的‘猎物’。当然,危险系数也很高。所以记得要叫上我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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