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待字闺中,对于未来充满憧憬的少女觅得了她在这个世上的另一半灵魂。
在两年后的现在,所有想象都被残忍的现实打破。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因为她过于关注永琛了吗?好,就当它是错,只这一样,就要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把以前那些浓情蜜意一笔勾销吗?她以为他们是有共同语言的心灵伴侣,她愿长久追随那人背后,永不移开目光。
一切本该如此,已经如此,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
“皇上!”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意欢猛然飞奔至储秀宫前,仰面去看那坐在龙撵上的帝王。她没有下跪,好像在忘记祖宗规矩的同时,也把那些繁文缛节甩之脑后,嘴唇颤抖着,只问了一句。
“臣妾自深闺便恋慕皇上,一心一意想侍奉在您身侧,臣妾之心意天地可鉴!今日种种责罚,臣妾听之任之,只想问最后一句,皇上对臣妾,是否有真心?”
皇帝并没有过多犹豫,或者这个问题无论有谁问出,答案都是一样。
“舒妃,你病了,好好休息。”
“皇上!臣妾想求得您一句真话!臣妾的这么多付出,是否都是无用功!您看重臣妾,除去家世,可有一点是出自对臣妾的真心!”
意欢几乎要吼叫出声,可到底是长久以来学的礼数制止了她,不要再做出更多出格的行为,不要再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尊严撕下来丢到地上任人践踏。
皇帝依然是那副淡淡的口气,没有疲惫,没有厌恶,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舒妃,你病得严重了,回去吧,不要再让朕为你烦忧了。”
封建帝王的共识。
凡是女人不顺他们的意了,他们就会说。
她们疯了。
意欢曾和皇上对弈过。
她的聪慧体现在方方面面,学棋不过三月,同辈之中再无敌手,其他方面的造诣更是堪称天骄,然而在皇上面前总是撑不了多久,一局都未曾赢。即便对手是自己的心上人,她也是有好胜心的,想尽了办法去精进自己,却始终改变不了败局。
她有些沮丧,又有些好奇,问皇上从何学来的这般棋艺。皇帝淡淡一笑:“不过是有幸和皇阿玛对弈几局,得了他点拨而已。”
意欢了然,又想知道和先帝对弈是什么感觉,会不会有压力,会不会很紧张。
皇帝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若说毫不紧张,那也太假了,事实上,在朕和皇阿玛为数不多的棋局中,朕总是败多赢少,只有最后那一局胜利了。”
那一局胜利,意味着他这个人也终于得到了对方的认可,他下的是棋,自己却从棋盘上脱离,所能掌控的不止是手中的小小棋子,还有这天下万方。
彼时的意欢不明白,她抬头凝视着对面的人,他坐在这里,却又似不在这里,甚至身形都有些虚无缥缈。
几个月后的今日,意欢终于醒悟过来。
坐在这里的,从来都不是本尊。自己对弈的,不过一道虚影。
帝王本人高悬于天际睥睨众生,他端目坐看无数人的喜怒哀乐,潮起潮落,无所动容,从未走下来过。
原来,原来。
这场荒诞盛大的棋局里,这个人,始终未曾入局。
夜风寒冷,吹得她衣襟作响。身侧宫人跪了一地,她们的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东西,但意欢听不分明。
她甚至看不分明了,眼前之景尽数朦胧空白,如梦般荒诞不经。
的确是一场实实在在发生的噩梦。
意欢以为自己的脑袋会停止思考,但没有,没有,无数记忆如雪片般飞驰过她的脑海,那些平日被她忽视掉的东西被她后知后觉地拾起,尽数来自自己的豪言壮语。
她说,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说,她无惧任何刀光剑影。
她说,她做好了和恪贵人彻底撕破脸的准备。
然而没有人要害她,唯一插在心脏上的箭矢,来自她的枕边人。
她终于知道当时琅嬅望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那是悲哀。
所有人的悲哀。
要如何形容她现在的心情?死之苦痛也不过如此,即便王勃再现,她的绝望,不能道其万一。她想她是该哭的,那是最好的发泄,也是对自己还活着的最有力的宣告。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愤怒没有,悲痛没有,连眼泪都没有。
唯有满手攥出来的血迹,代替了无法行之于文字的情绪外泄。
意欢静静站立在那里,她的姿色极其明艳,当初选秀得皇后洛神赋一夸,平素不爱打扮,但若是要见皇上,必然是精心挑选衣饰。叶赫那拉家的女儿在谁面前都是爱答不理,唯独对着心上人时温柔若水,一笑百花动。
但这朵花也无人欣赏了,她想要等的那个人已经走了。他或许会再回来,可回来的已经不是他了,那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不是她的心之所向。
如果爱没有意义,追随没有意义。
她又为何,还要站在这里?
“主儿!奴婢求您了,回宫吧,夜深风大,您要保重您的身子啊!”
谁在说话?荷惜,还是谁?她在说什么?回去?回哪里去?
意欢没有动,依旧默然而立。从宫中追出来就是如此,即便对着御驾依旧没有跪下行礼。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写满迷茫,在这之后便是不知与谁对峙生出的固执,固执要冲出眼眶,冲上天际。
她依旧站在那里。
仿佛要把自己化作一尊指天诘问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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