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之交(五)

几十分钟后，手掌又一次穿透过老大爷的身体。

十几分钟后，又感受到了……

几次循环后，林初携老大爷来到了程然梦门前。

“大爷，就麻烦您将外套脱了放在门前了。”

老大爷将外套脱于门前，林初一手撑地，一手拿刀对着衣角割起来，却依旧不好割掉，虽然过程不容易，但最终还是割了下来，“大爷，这外套，您还要吗？”

“不要了，一起处理了吧。”

林初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一个长方形小包，打开小包，一叠黄灿灿的符纸亮了出来，他抽取了中间的一张，夹于食指中指之间，念道：“烈火炎炎。”

符的顶端瞬间燃起来一个小火苗，“焚！”林初唰的一下将符纸扔向老大爷的外套，轰然一下，小火苗噌地变成了大火团，燃烧起了老大爷的外套。

火光映照在林初的脸上，照得眼睛明亮，“任务算完成了吧？”

他转头，果真老大爷额头上的小红点已经不见了，“老大爷，您的忧愁已解。”

老大爷不可置信，又询问了一遍，“我不会影响到他了？”

“对。”

得到林初肯定的答复后，老大爷释然一笑，眼角瞬间滴落几滴眼泪，嘴里不停重复道：“谢谢……谢谢……”

“不用，大爷。”

老大爷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擦了擦眼泪，道：“小伙子，你能陪我聊会儿天吗？”

“没问题的，大爷。”

又回到了当初的小长椅上，老大爷背靠长椅，和林初搭话。

“小伙子，你应该不明白我为何会做到这地步吧？”

林初接过几十次任务了，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事情，但却没接过舍己寿命换他人平安的事件，他耿直道：“有那么一点点。”

“可我依旧不后悔。”

“他们也不理解我，我死后有想托梦给他们，可我儿子的梦门我却连打开的资格都没有……”

书中写到：“梦门，若非亲缘者大都不可开，亲缘者开不了，原因有三。”

林初记得，其中一点原因是生者不肯见此人。

老大爷说的资格，应该就是他儿子不愿见他吧。

“遇上程然，也算遇到了希望，我想把我在下阴间写的书发表出来，唯一能找的就只有他了。”

林初内心咕哝一句，“梦想的力量？”

“为什么不在下阴间发表？”

“下阴间小说并不像上阳界受欢迎，我想让我的作品受更多人喜爱。”

这理由言简意赅，却让老大爷付出不小的后果。

“反正嘛，下阴间还不是和上阳界一样，早死晚死都得死，时间问题，我只是缩短了时间，却完成了梦想，听程然说小说反响不错，值了！”

“在上阳界就没朋友，在下阴间一心写作，也没交朋友，程然算是我第一个朋友吧。”

“抛开梦想一说，这可比完成梦想来得值！”

因梦想相遇，却在最后发现，你比梦想要重要。

提到梦门，“大爷，您和程然并无亲缘关系吧？那您是怎么打开程然梦门的啊？”

当初程然说不认识梦中人的时候，林初还以为是老远方的亲戚程然没见过，所以才说不认识，但老大爷称程然为朋友？

“这我也不知道，或许缘分？”

“缘分？”

“小伙子，别纠结那个，不是说一般情况下没点亲缘关系的开不了嘛，可能我和程然是二般关系？”说到最后老大爷的语气调调转了一个弯儿，这理由他自己听了都想笑，居然还给说了出来。

想起之前有一次任务，上阳界委托者说自己压根没见过梦中人，林初还以为是特殊任务给他一整个激动起来，他还幻想自己会不会有什么重大发现，从此在下阴间威名远扬，后来，问了下阴间委托者才得知，他俩是远房亲戚。

还以为这次任务会和上次任务一样，他十分平静，没想到，真没想到……

林初却不相信自己会遇见特殊情况，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你们真不是什么远房亲戚？”

“真不是。”

“确定？”

“100%确定。程然这名字之前就没听说过，当初见他时也觉得眼生，怎么不确定？”

林初半信半疑，指不定是他俩单纯没见过，都不知道双方是亲戚。

但他还是打算回去问问陆尘里。

林初始终不相信，他运气能有这么好？这么小概率的特殊情况都被他遇到了？

“小伙子，谢谢你啊，还在这里陪我唠嗑，你应该还有事要忙吧？”

要是在他离开之后没什么委托者找解忧小馆的话，他是没什么事忙的，但要是有找，那确实有事。

但不管怎么说，也该回去了。

“那大爷，我先走了，您不用送我了，好好休息。”

林初挥挥手告别了老大爷。

走了十几分钟，他寻得一块无人的小巷子，闭眼，双手结印，默念口诀，他所在之处闪过刺眼白光，再次睁眼时，他回到了解忧小馆。

这次不偏不倚，刚好在陆尘里身后。

陆尘里还在那把椅子上坐着，低着头写字，他头都没往后转一下，“这次任务很顺利？”

“真是，准备想吓吓你的，居然被你发现了。”

林初坐到陆尘里对面椅子上。

“顺利，还以为会是很难解决的任务，大爷人好，加上任务难度不高。”

“过程。”陆尘里面前摆着程然的那张纸，笔悬停在事情经过那一栏。

“这等会再写。”林初双臂撑在桌子上，目不转睛盯着陆尘里，“尘里，我遇到一件特别奇幻的事情。”

“？”

“就是我当时拿刀准备割头发的，结果，我根本抓不住头发，我还以为是头发太丝滑的缘故，后面我去抓衣角，衣角就直接从我手掌穿过去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震惊吗？”

“阴寿将至，身体与身上所有物品会随着一起透明，抓不着很正常。”

“那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还好大爷有外套，下次没外套怎么办？”

陆尘里开口道：“刀鞘上的花纹，不是拿来美观的。”

“啊？什么意思？”林初听得云里雾里，他从兜里拿出刀，刀鞘上有别致纹样。

“刀鞘碰到，东西就能摸到了。”

“那你当时怎么没说？”

陆尘里露出一抹微笑，不语。

“哦~，你故意的？！”

“给你的教训，书上有写。”

“除此之外，大爷和程然是不是有亲缘关系啊？要不然大爷怎么可能开得了程然梦门？”

陆尘里低头瞟了一眼那张纸，“没有。”

“怎么可能？这特殊事件真被我遇上了？”

“嗯。”

林初下意识想拿起那张纸确认，却想起自己看不懂这方面的。

“那什么原因导致没有亲缘关系的也可以开梦门啊？”

“不知道。”

“哇哦，尘里你居然不知道，真稀奇。”

“好了，过程。”

林初将下阴间的事情经过一字不落，绘声绘色告诉了陆尘里，陆尘里把大致经过写了上去。

“程然过不了多久会死吧？”

“嗯。”

“大概多久啊？”

“至少今晚不会。”

红点的消失确实代表任务完成，但对于解忧小馆来说，真正的任务完成，其实还差一步。

毕竟事情结果那一栏还未填写。

夜晚

林初右手悬在程然的那张纸上，闭眼默念口诀。

睁眼时，见梦门上的名字是程然，他并不惊讶，因为他此次的目的地就是程然梦门。

他将选取一张符贴于门上，闭眼，心中呼喊道：“程然，程然。”

符被贴上的一瞬，程然梦境破碎，由于老大爷的事情，他忧心不已，梦门世界再一次一片漆黑。

黑暗中，林初的声音四处回荡，声源不知在何处。

程然记得林初的声音，他朝着空中大声喊道：“林初，你是林初吗？”

“我是林初，程然，我过来是告诉你结果的。”

“你在哪里啊，我看不到你。”

“这不重要。”

“你刚刚说结果，是老大爷的吗？”

“是。”

“他怎么样了？”

林初答应过老大爷不会告诉程然关于老大爷救过他的事情以及老大爷现在的状况。

程然的问题很显然是在问身体状况，但现在林初只能装傻混过去，“他由于特殊原因，以后不能和你见面。”

“他托我给你带话，谢谢你帮他实现梦想，希望你好好保重。”

“他……”程然刚想继续询问关于老大爷的事情。

林初心虚，怕编不下去，赶忙插嘴道：“我话带到了，我也要走了，再见。”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我还需要去一趟解忧小馆吗？”

“不用。”

其实就算程然决定要去也没用，他见不到林初和陆尘里，甚至连门都打不开，任凭怎么摸，就只能摸到一堵墙。

在林初任务完成的那一刻，程然和老大爷之间的联系就断了，他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程然也不再是一个与下阴间有联系的生者，解忧小馆的门他自然也寻不到。

林初回到解忧小馆，恰好在陆尘里面前，陆尘里冷不丁冒出一句，“事办妥了？”

“林初出手，易如反掌。”

就剩事情结果那一栏没写，陆尘里握着笔将结果写上。

“你先去睡吧。”陆尘里低着头在纸上唰唰写着。

“好，你也早点睡。”话音刚落，林初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他确实很困，一看时间快十一点了。

十一点对于他们来说还算早的，遇到夜猫子的委托者可能凌晨才回得来。

等林初回来，大致讲一下最终的结果，陆尘里再将其写上。

任务才彻彻底底完成。

一般都是林初在讲完后就可以去睡，而陆尘里则在将最后内容写完才睡。

之前几十次的任务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如此辛苦，却从不索要报酬，没人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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