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梦中人

庭院之中，师父与远徵对坐，以棋为媒，倾心交谈。那盲棋之技，便是因缘际会下练就的绝学。往昔，远徵心症骤然发作，性命垂危，为保其性命，师父不得已施此下策——以九根金针封住他气海丹田，断其内力源泉。此举虽可压制心症，却也令他经络受损，双目失明，情殇难愈。这般的两难抉择，犹如利刃悬于头顶。若要压制心症，得以苟延残喘几年，便只能承受武功尽失之痛；而若妄图恢复功力，心症又会如影随形，从此不得大喜大悲。倘若再受情伤，恐怕难以善终。如此境遇，令人唏嘘不已。

“远徵，你当真不打算恢复功力了？”师父惊闻他的选择竟不知如何答对！远徵手托腮一副无所谓，“无论是我将来回到宫门还是一生留在霜华居，都是与世隔绝，武功于我而言已是无用，何况我可不想再心痛了，那滋味不好受啊！”

看着远徵言语中尽显轻松，悠然自得饮着茶水，他是真的放下了！“那，念念你打算如何？”

“噗”！远徵一口水喷了出来，“咳咳咳…”心虚的左右闪躲“师父饶了我吧！”

远徵并非不懂念念的心意，朝夕相对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与眼神早已将这份情感展露无遗。“若我仍是那翩翩贵公子宫远徵，又何尝不愿应允呢？”他心中暗叹。然而，如今的自己，身躯残破不堪，不知还能支撑几许光阴；双目失明，往昔武艺尽失，这般狼狈之躯，又有何资格为她谋划未来？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带着无尽的无奈，“我深知这份情谊来之不易，她所陪伴、心悦的是这个跌入尘埃的我，是眼前这个狼狈、脆弱且一无所有的我！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接受她的感情。我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如此，倘若此刻不顾一切地接纳她……一个大好姑娘守着我这残躯，万一将来她后悔了，那岂不是真的害了她？我不想毁了她的一生……”

情之一字，最是覆水难收，你又怎知她内心深处没有一丝眷恋？再说，你们相伴多时，你虽双目失明，可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能轻易忘却相伴良久的旧人而另嫁他人呢？更何况，你敢对天发誓，虽未同床共枕，但你们之间真的没有任何肌肤之亲吗？”师父的话句句切中要害，令远徵难以回应。师父被气得猛地拍案而起，“哼！早知你如此始乱终弃，当初真不该救你！”远徵被师父的举动吓得身躯一颤，急忙说道：“师父，其实，我家中还有一个妾室！当初为了与他……”远徵说着闭上了眼睛，心中满是悔意，知道自己此举实在太过糊涂啊！

“所以，你觉得对不住家中夫人？”真恨不能告诉他实情，看着远徵身后愣着不动的念念，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远徵内力尽失并未察觉，犹豫半天开口“她是我宫中家生子，年长我四岁，算作青梅竹马，与我在一起近八年，在宫门之中除了那个人，我最信任的就是她，虽说，她只是我名义上的妾室，但我对她也不是没有感情，奈何我那几年…属实对不住她，眼下我如果再要了念念，我成什么人了？”

“荒唐！我以为你只是和那人一心相守，却没想到你…你…你家中如夫人甘愿同你共受流言蜚语，你说不是没有感情，却又跟那人情真意切、生死相许，现下你嘴上说对念念动情，不顾她名节有失——又说什么不想毁了人家？你简直无耻！”这是典型渣男代表！又当又立！碗里锅里都想吃进去！！！

“没有！我没有！”远徵见师父动了怒瞬间坐不住，也分不清方向就跪下了去“我对念念虽有…但我发誓没有一点逾矩！”

“那你现在就休书一封休了你那如夫人，我做主将念念给了你！”师父存心试探，没想到远徵瞬间慌了手脚“不可以！漪若嫁给我已经两年了，如果被我休了她往后怎么生活？！我总不能昭告天下我与她并无夫妻之实啊！”远徵循着声音爬过去，抓着师父衣角，看得出来他的确为难“况且，那个人也不会让我娶妻！从小到大我了解他，他不可能放过我的！若我不惜一切要了念念，他肯定会动手！念念是个好姑娘，不该为我受难！”

师父瞬间真的动怒了，这般瞻前顾后哪里像男人！“你的意思是，还想跟他回去——”

“不！师父，那般遭遇如果我还能心无芥蒂回去，我又何苦留在这里？虽然我恨他，但是我敢说若我想，就算一脚踢破天他也会带我回去！可我不愿意，假如真的一笔勾销那我流过的泪受过的伤又算什么？！”泪水落地，毫无隐瞒！

明白了，师父扶起远徵安稳坐下“如果，我能让你双眼复明，帮你假死脱身，你愿不愿意和念念…”听到这里，念念捂住嘴泪水滔滔！

远徵静静聆听完师父的一番苦心安排，许久之后，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奈与坚定：“我承认，我也渴望……但我不能！且不说那人绝不会轻易放过我，即便师父您智计无双能助我脱身，可我已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风光霁月的徵公子了。”话音未落，一滴清泪悄然滑落脸颊，顺着轮廓滚落。这一刻，他无比清醒地明白自己的一切选择。而念念在一旁，紧紧咬着手背，试图压抑内心的波澜：江漪若，你听见了吗？他心里有你！

“可是，念念又该何去何从？你家中如夫人又要如何？”眼下必须做出决断，今日宫尚角已经来过，难保他日不会强行带走他！

“师父何必这样问，漪若嫁我为妾当时虽是权宜之计，但我知道她心里有我，不能休妻但愿我死后，她能和父亲好好生活，毕竟同我夫妻一场，宫门无论如何都会善待她！至于念念，待我眼睛复明，还请师父言而有信助我假死脱身，念念或许会难过些日子，但月月年年总归会看淡…漪若我已经对不起了，不能再毁了念念！”看得出来，远徵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师父难免心疼“你打算何去何从？归于何处？”

“我想去杭州，看看戏文里的西湖，折一支垂柳！”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带上念念一起走？”师父显得十分着急，这傻徒弟怎么这般不开窍！

“师父，徒儿的医术您也清楚，即便封了丹田气海以抑制心症，又能延续多少时日呢？”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这层窗户纸终究还是被捅破了！“远徵，若你余生不再为情所困，甘愿舍弃一身内力，为师定能保你十年安稳！”

十年！这岁月于有些人而言漫长得仿若一生，而对于一个二十岁的少年来说，却又是那么短暂。“师父，您说的是真话，可您怎能忘了我刚满二十岁呢！这十年光阴，于我或许是孑然一身时的弹指一挥间。但若听从您的建议，将念念带在身边，十年之后，我撒手人寰，那她又该如何在这世间独活？倘若上天怜悯，赐予我们一儿半女，到时候孤儿寡母流落江湖，她尚且不能言语，又该怎样去抵御那风霜雪雨？我一死，不过化为三尺黄土，欠漪若的情分，毕竟夫妻一场，来世定当结草衔环以报。但我绝不能再辜负其他人了啊！”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忧虑与对自己抉择的坚定，每一个字都似带着无尽的情感，在空气中凝结。

念念再也忍不住冲过来将他抱住，多想亲口告诉他，远徵你不是旁人，是我夫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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