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银戒在艾维斯指间翻转，折射出细碎冷光。回房间的走廊格外漫长，他的脚步声被厚重地毯吞噬，唯有金属与指节碰撞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再玩就掉地上了。"德里希突然捏住他手腕，艾维斯这才发现戒指已经滑到指尖。男人熟门熟路地把戒指推回他无名指根部，指腹在蛇瞳宝石上重重一蹭："这么心不在焉？"

艾维斯抽回手，掩饰住心中的烦闷"要你管。"

德里希低笑着推开卧室门，月光正斜斜铺满四柱床。他三两下扯开领带，黑衬衫下若隐若现的条形码在昏暗里泛着幽蓝。艾维斯站在窗前没动，看着玻璃倒影里德里希把自己摔进羽绒被，深绿瞳孔却始终盯着自己的背影。

"不睡？"

"我有些饿，我先去吃点东西"

德里希挑眉，却真的闭上眼。不出十分钟，他的呼吸变得绵长，搭在床沿的手掌松弛下来——完美符合艾维斯记忆里的入睡状态。

又等了五分钟。艾维斯赤足踩过地毯，幽灵般滑到门前。铜制门把冰得他指尖发颤，却在转动时没发出半点声响。当门缝即将彻底闭合时，他最后看了眼床上的人形轮廓——

德里希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细长阴影，安静得像个标本。

藏书室比傍晚时更阴冷。艾维斯径直走向北墙第三排书架，皮革古籍的霉味里混着一丝不该存在的消毒水味。他抽出那本《昆虫图谱》，书页自动翻到记载金斑喙凤蝶的那章。

原本的手绘插图被替换成一张信纸，上面的字被糊掉

"嗒"。

水珠在玻璃上撞出轻响。艾维斯抬头，发现窗外开始下雨。雨帘中，温室穹顶像被打湿的水晶球，隐约可见人影晃动。他下意识摸向戒指上的蛇瞳。

温室门虚掩着。艾维斯刚踏进去，数十株荧光兰突然同时转向他。在这些植物诡异的照明下，站在银杏树下的身影缓缓转身——

0112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幽蓝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暗沉，像是能量即将耗尽。他的身形比记忆中更加消瘦，白色实验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脖颈和锁骨处密密麻麻的接线端口。

可当艾维斯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0112还是稳稳地接住了他。

"哥哥！"艾维斯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像是终于找到归途的幼兽，紧紧攥住0112的衣襟。

0112低低地笑了一声，手轻轻抚过艾维斯的银发，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电子合成质感，却依旧能听出熟悉的宠溺："……又长大了。"

艾维斯抬头，金色的蛇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你答应过会回来找我……"

"嗯。"0112的指尖拂过他的脸颊，在触碰到那枚蛇瞳戒指时微微一顿，"所以我来了。"

＂但是好晚＂

0112号的手指穿过艾维斯柔软的发丝，像在安抚一只不安分的小猫。温室的暖光从头顶洒下，在艾维斯银白色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为什么总是不听德里希的话？"0112号的声音里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你知道你自己回国我有多担心吗？"

艾维斯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0112号知道这不过是敷衍——他的弟弟从来就没真正听进去过任何劝告。

温室的通风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0112号能闻到艾维斯身上的气味，像是金属和某种冷冽的花香混合在一起，他的身上就像精心打扮过一样，总是带着不一样的气味，就像他这个人，不属于任何人一样，这是孤独特有的气息，但在艾维斯身上，却莫名地让他联想到冬日里第一片落在掌心的雪花——美丽却转瞬即逝。

"哥哥。"艾维斯突然抬起头，那双异色的瞳孔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闪着淡淡的金芒他凑近0112号的耳边，"我需要父亲书房的权限，你可以帮我吗？"

0112号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父亲的书房是整个实验设施的核心，那里存放着最高级别的权限密钥和实验数据。

"你知道那不可能。"0112号的声音低沉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在艾维斯的手臂上留下痕迹，"上次你偷偷进入书房的事，父亲差点发现。如果不是我——"

"但父亲那么宠爱你。"艾维斯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你甚至知道书房的密码。而我——"他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0112号从未听过的苦涩，"父亲连正眼都不愿看我一眼，你知道的，比起你我更像那个怪胎"

此刻0112心跳加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艾维斯话中的真实——作为最早一批人造人，艾维斯本应才是父亲的骄傲，却因为某个那个无法诉说与口的原因成为了父亲的弃儿。而他，0112号，不过是失败的实验品顶替了艾维斯位置的替代品，却受尽了宠爱

"告诉我为什么需要它。"0112号最终妥协般地叹了口气，手指抚上艾维斯的脸颊。

艾维斯沉默了片刻，双瞳在阴影中闪烁着。"为了活着，"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不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但0112号知道这远非全部，艾维斯最擅长的就是撒谎，他能从艾维斯微微加快的脉搏和瞳孔变化中读出更多——财富、自由、权力。尤其是权力。那个能让艾维斯摆脱实验体身份，不再被任何人掌控的东西。

"我可以给你。"0112号听见自己说，尽管每一个逻辑回路都在警告这将是多么危险的决定。他俯身，额头抵住艾维斯的，"但你必须答应我，这次之后，至少一个月内不再做任何危险的事，我永远爱你"

艾维斯笑了，那笑容让0112号的核心处理器几乎停跳。他踮起脚尖，在0112号的脸颊上留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我答应你，哥哥，我会好好的"

当艾维斯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0112号终于支撑不住，重重跪倒在地。剧烈的疼痛从脊椎蔓延至全身，每一个纳米级的机械结构都在发出抗议。他感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是蓝色的冷却液，人造人的"血液"。

"每次都是这样。"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伪装成老科学家的女人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火红的长发和妖艳的面容。露娜——实验室真正的首席研究员蹲下身，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擦去0112号唇边的液体。

"你知道过度使用镇定剂会消耗你的生命值。"她的声音里带着0112号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为什么每次都要答应他的要求？即使这会要了你的命？"

0112号试图微笑，但面部肌肉已经不听使唤。他的视野开始模糊，最后的画面是露娜那双红色的眼球

"因为他叫我...哥哥...我是他哥哥，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他"0112号的声音如同电子设备断电前的最后一丝电流声。

露娜的表情在那一刻变得异常复杂。她将0112号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膝上，手指穿过他的发丝。

"傻瓜，"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你明明知道，他根本不过是在利用你，他才像那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你们对他那么好，牺牲了那么多，他不还是不在意吗？"

＂嗯，你不懂＂

艾维斯的房门无声滑开，又在他身后悄然闭合。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窗外透进来的淡蓝色月光，将一切镀上一层冷色调的银辉。

德里希在床上熟睡，呼吸均匀而绵长。作为克雷伯特的养子，他本不该与实验体共处一室，但没人敢质疑克雷伯特最宠爱的"儿子"的要求。艾维斯站在床边，双瞳带着淡淡的忧伤

他缓缓坐下，床垫微微下陷。德里希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朝热源靠近，额头几乎贴上艾维斯的大腿。艾维斯伸出手，指尖悬停在德里希的脸颊上方，犹豫了片刻，才让那冰凉的指尖真正落下。

德里希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但没有醒来。艾维斯的手指描摹着他的眉骨、鼻梁，最后停在微微张开的唇边。人造人的体温比人类低得多，他的触碰应该像一块冰，但德里希却像趋光的飞蛾般追逐着这点凉意。

"对不起。"艾维斯的声音轻得几乎不存在，嘴唇几乎没有开合，"对不起，德里希...还有哥哥..."

月光偏移了一寸，照亮了艾维斯半边脸庞。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酷，但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但我不能再相信你了。"他收回手，转而攥紧了床单，"你根本做不到帮我获取想要的一切，你需要的只是那个被保护的我"

德里希在梦中呓语，含糊不清地喊了一个名字——是艾维斯的编号，不是他赐予的那个优雅名字，而是最初刻在他身上的那串冰冷数字。艾维斯的背部肌肉瞬间绷紧，指甲刺穿了掌心的皮肤。鲜血渗出，在床单上留下几滴不易察觉的痕迹。

"你们都想控制我？"艾维斯俯身，嘴唇几乎贴上德里希的耳廓，"父亲想让我成为完美的武器牵制你，哥哥想让我当永远的弟弟永远躲在他的身后但他甚至连自己都护不住，而你..."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双瞳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动摇，"你想拯救我。但我不需要拯救，德里希。我需要的是真正的自由。不是你自以为是的假惺惺"

远处传来夜间巡逻机的嗡鸣。艾维斯猛地直起身，所有脆弱的表情如潮水般退去。

"哥哥会给我权限密钥，到时没有你也不重要了"艾维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仿佛在说服某个看不见的对象，"然后我就能重新联系上克雷伯特，他总是这样，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人"

他突然转身，看向床上仍在熟睡的德里希，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

"我现在有一颗不在属于你的心脏，我不再会爱你，况且说从始至终我就没有爱过你"艾维斯轻声说，"希望那时候，你会恨我少一点，利益比爱……更长久，恨也是，就像你曾经骗我的那样，我骗你也是理所当然"

窗外，第一缕晨光开始渗透夜空。艾维斯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一半脸庞被染成金色，另一半仍沉浸在阴影中。他最后看了一眼德里希，然后悄无声息地滑进沙发里

＂权利呀真是比悔恨更加诱人……＂

床上的德里希在梦中翻了个身，手臂伸向艾维斯刚才坐过的位置，却只抓住了一片冰冷的虚空。他的眉头紧锁，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却终究没能醒来。

艾维斯坐在黑暗下，拧开药瓶，倒出两片绿色的药丸。

药片在掌心微微泛着冷光，像两粒被碾碎的薄荷糖，又像是某种昆虫的甲壳，带着人工调制的诡异色泽。

他面无表情地仰头吞下，喉结滚动，没有水。

药片黏在食道上，缓慢溶解，苦味从舌根蔓延到齿缝。

——这是今天的剂量，他可不想因为不吃药，再产生那些恶心的幻觉

一个月没更新，宣布一下，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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