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泽猝不及防地掉进来后,狼狈不堪地甩了甩袖子。这洞里与外面的寒冷刺骨截然不同,地上竟然遍布着一种会发光的奇异之物......草?
他蹲下身来,目光如炬,仔细地查看着这些植物。只见这些草整体呈现出一种幽秘而深邃的蓝色,恰似深夜中静谧的湖水之色,深邃而神秘。其茎干笔直挺立,表面仿佛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蓝色晶膜,在那微弱光芒的映照之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的神秘光泽。叶片修长且舒展,宛如柔顺的蓝色绸带,边缘还微微卷曲,透着一抹别样的韵味。
然而,景泽此时也顾不上继续深入观察这些东西了,匆匆拔了几根后便站起身来,朝着前方大步走去。
只是前方全然不像刚刚那个地方那般明亮,这里已然没有了刚才那种仙草。他继续向前迈进,整个山洞渐渐地被黑暗所吞噬,浓稠的黑暗如同肆意挥洒的墨汁,迅速蔓延开来。片刻之后,四周几乎漆黑一片,也就只剩下景泽取下的那几根仙草残留的微弱光芒。
景泽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敏锐地感觉到了前方有些许微弱的气流变化。当他将那仙草高高举起,朝着那个方向照去的时候,瞬间,一个人影如鬼魅般冲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另一只手则举起小刀,锋利的刀刃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景泽尚未看清眼前那人的面容,只是听到了他饱含杀气的话语:“不要动!”
他手上仙草的光芒微弱地照耀到了对方的手上。就在这须臾之间,他看到了那人手上那个熟悉的物件。
当他终于得知那个被认为深陷绝境、生死未卜的人竟奇迹般地存活下来时,内心瞬间被汹涌澎湃的惊喜所占据。那股惊喜犹如狂暴无比的海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垮了长久以来堆积在心头的忧虑与绝望的堤坝。紧接着,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激动,如同炽热的岩浆在心底翻腾涌动。
景泽脱口而出:“沈渝州,是我!”
当那熟悉的声线宛如一缕轻柔的清风,悠悠地飘入沈渝州的耳际,他的身体瞬间如被冰封般僵住,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在此刻戛然而止。然而,他手中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松懈下来,那紧绷的肌肉和坚毅的神情,仿佛在昭示着他对眼前之人的话语半分也不相信,口中喃喃道:“什么?”
景泽紧紧抓着仙草的手被沈渝州用力地攥住,可即便如此,景泽仍旧执拗地使劲将仙草散发的微弱光芒直直地对着自己的面庞,竭尽所能地试图让沈渝州能够清晰地看清自己。他焦急地喊道:“是我,你怎么了?”
沈渝州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缓缓松开了紧紧抓着他的手,也将抵在他脖子上那泛着寒光的刀刃移开。“景泽,你为何会在这?你不是应该在宫中?”语罢,沈渝州猛地张开双臂,将那人紧紧拥入怀中。他鼻翼翕动,如饥似渴般贪婪地吮吸着对方身上那独有的、令他魂牵梦绕的气息。
景泽奋力地挣扎着,在被他猛然拥进怀抱的那一刻,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有那个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疑问冲口而出:“你怎么好意思问我,你凭什么私下为我做决定。”
沈渝州目光坚定,语气决绝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景泽听闻,原本强撑的情绪瞬间崩溃,怒不可遏地吼道:“那我呢,我就可以眼睁睁的看见你死在我的面前吗?”他的身躯微微颤抖,那颤抖的双手急切地向前摸索过去,指尖在触碰到一片黏腻湿漉时猛地一滞,那是温热的鲜血,尚未干涸。
他还没气完,声音却又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带着满满的担忧道:“你受伤了。”
沈渝州神色骤变,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极为关键的事情,不由分说地推开景泽,强装镇定道:“不,我没事。”
景泽满心愤懑,他无法忍受对方这般突兀地推开自己,明明是他先将自己紧紧拥入怀中,为何到最后推开自己的还是他?无数的疑问在心头翻涌,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缘由,于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沈渝州明显感受到了景泽的异样情绪,但他此刻思绪混乱,根本无暇思考如何回答景泽的问题,只能选择逃避,急切地抓着他的手,边往前走边说道:“景泽,我们先出去。”
景泽敏锐地察觉到了沈渝州的异常,眉头紧皱,满是疑惑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听到这句话,沈渝州那犹如坚不可摧的城墙一般,经历了成千上万遍自我建设与巩固的心理防线,瞬间如脆弱的沙雕般分崩离析。
当沈渝州陷入那无尽的黑暗,双目再也无法感知这世间的光明时,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涌现的,并非对自身生死的忧惧,也非对病症可能恶化的惶恐,他满心满眼所想的,只是害怕景泽会因他而悲痛欲绝,会深深自责。他反复思量着,当自己再也看不到之后,究竟该如何去面对景泽。他原本以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山洞中,能够凭借着谎言暂时蒙混过关。
然而,景泽终究还是敏锐地洞察了一切。
沈渝州还妄图做最后的挣扎,嗫嚅道:“我没……”
景泽怒不可遏,狠狠地甩开对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愤懑地吼道:“你还敢说你没事。”
“你没事你为什么不看我,哪怕光芒有多么的微弱你也不应该什么都看不到。”景泽深知沈渝州绝非如此,至少有一次夜猎,当天色黑到伸手不见五指,自己在山中迷失方向时,是对方毫无征兆却又无比准确地抓住了自己的手。
沈渝州的面庞上满是愧色,他的眼神急切而慌乱,忙不迭地解释道:“景泽,我,我真的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绝没有想瞒着你的心思。”
景泽的眼眶泛红,牙关紧紧咬着,那压抑着的怒火仿佛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从那紧咬的齿缝中艰难地挤出话语:“怎么,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你吗?你可知道,我在宫中听到你生死不明的消息后,内心是何等的煎熬与痛苦?就因为你不想让我担心,我就活该被你如同傻子一般戏弄吗?”
沈渝州虽无法看到景泽此刻的模样,但他分明从景泽颤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那极力隐藏却仍难以遮掩的哽咽。沈渝州缓缓地将手抬起,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试探未知一般,轻柔地抚摸着景泽的脸庞,然而,他错了,那脸上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湿热的泪水。
景泽身子微微一侧,敏捷地躲过了他的抚摸,试图掩饰自己此刻汹涌澎湃的情绪,嗤笑道:“怎么,你以为我会哭吗?我自记事起,就再也没有流过泪,你凭什么觉得朕会为你落泪?”
沈渝州再次拉过他的手,轻轻地放到自己的脸上。“对不起,小泽,我错了,我好痛啊,你疼我吧,不要再生我的气。”
景泽心中的恼怒终究还是在看到沈渝州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时,化作了深深的不忍,长叹道:“你就不能一直如此坦诚?”
“你所说的为我好,全都是我厌恶的。”景泽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怨怼,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每一次都是为我好,每次分别时你都不会和我说再见。”
沈渝州万没想到他竟会在意这些细微的细节,只能木然地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抱……”
景泽当即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气强硬而又带着几分无奈地道:“你说过的,你我之间不需要说抱歉还有谢谢,是你我,不是只有你,也不是只有我。”到最后,景泽的语气竟变成了低微的恳求:“不要在为我好,我不喜欢。”
哪怕景泽这样对他说,沈渝州还是诚实地回答他。“我做不到。”
景泽听闻沈渝州这斩钉截铁的回答,身子微微一颤,眼中的无奈与悲伤愈发浓重,那眼神仿佛能滴出血来。“为何?为何你就是做不到?我就这般不值得你信任,不值得你与我坦诚相待?”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声音中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迷茫。
沈渝州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中饱含着无尽的深情与无奈,他的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伤。“小泽,你不明白,我对你的这份心意,早已深入骨髓。我宁愿独自承受一切痛苦,也不愿让你受到丝毫伤害。这已经成为了我的本能,我如何能改?”
景泽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中透着坚定与不甘。“可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痛苦,让我觉得自己在你心中如此无能,连与你并肩面对的资格都没有。”
沈渝州心疼地伸出手,想要触摸景泽的脸庞,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他的手悬在那里,如同他那颗犹豫不决的心。“小泽,你在我心中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存在,我只是害怕失去你,害怕因为我的疏忽让你陷入危险。”
看着景泽沉默的样子,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过了许久,沈渝州才缓缓开口。“小泽,给我时间,我不想骗你,哪怕再来一次,有更多为了付出性命才能保护你的事,我都会毫不犹豫去做,但你错了,这不是为你好,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没有你,我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景泽咬了咬嘴唇,嘴唇被 得失去了血色,他目光灼灼,坚定且执拗地直视着沈渝州的方向,尽管他看不到。“沈渝州,那你记住了,我也不需要你改,你不管你是为了私心还是为我好,还是在你眼里你觉得我是一个多么高尚的天子,如果你出事,我绝不会独活。” 此时的景泽,眉头紧锁,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仿佛在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景泽本来还想说出不管是江山社稷,群臣百姓都没有你重要,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骗不了自己,他想守护这片土地,可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真到那一天他会不会舍弃一切,可与他而言,沈渝州同样重要。
沈渝州听闻景泽这番决绝的话语,心脏仿佛被重锤猛击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又无奈的神情,眼神中满是纠结与心疼。
真可笑,他现在只想逼迫沈渝州,用自己的命逼迫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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