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内鬼”景泽端着茶杯的手猛地愣了下,那杯中的茶水微微晃动,荡出几圈涟漪。
忠良:“是,陛下,看来暂时离开皇宫是正确的选择。”
景泽轻抿了一口茶,那茶水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面容。他轻声道:“你觉得内鬼会是谁呢?”
忠良微微摇头,额头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几分:“老奴可不敢乱说。”
景泽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可是朕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忠良微微一惊,眼睛瞪得浑圆:“陛下,如此确定?”
景泽摇了摇头,他的表情似笑非笑,那神情中藏着几分无奈与复杂的情绪,让人难以读懂。他缓缓看向窗外灰暗的天,低沉地道:“就算这样,还是不甘心啊。”
忠良感慨道:“陛下终是变了。”
景泽愣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就像孩子在维护自己的尊严:“我……朕认为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忠良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带着无尽的沧桑:“陛下从前不会质疑身边的任何人,陛下总是多情。”
景泽冷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所以你是认为朕变得更坏,更像一个无情的君主了?”
“不是的,陛下,这样很好。”忠良低声说道,心中却暗自叹息。这样当然才是最好的,这样才不会伤心,才不会失望,才不会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可是忠良一直看着景泽成长,他从一个会给路边乞儿送衣裳的五殿下,变成为天下难民安家的君王。这世间谁都有可能变成无情的人,可他又怎么会?
守在谢迹澜门前的丫鬟,正冻得搓着手,看着景逸在门前焦躁地走来走去,忍不住插话道:“王爷,你已经在谢公子房门前溜达好久了,进去吗?”
景逸皱了皱眉,不耐烦地瞪了丫鬟一眼,语气极其不耐烦道:“闭嘴,看你的门。”
“是……”丫鬟怯生生地应了一声,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就在她刚应声时,谢迹澜突然推门走了出来。景逸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开口,却被谢迹澜直接无视了,他就那样径直从景逸身旁走了过去。
景逸愣了一下,放下半路抬起来的手,匆忙跟上,急切地问道:“你要去哪?”
谢迹澜一边走,一边将一张纸递给了景逸:“景泽给我传了封信,不,应该是给你传的信。我私自打开看了。”
景逸接过信,那信纸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他却看得一头雾水:“他的意思是,他已经知道内鬼是谁了?他怎么不明说?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还说怎么处置随我?”
谢迹澜淡淡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丞相府。景逸轻声道:“你是要来看看老师吗?他最近大病了,似乎不太好。”他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担忧,眉头紧锁。他指的是安凌诀。
“是的,许久没见过老师了。”谢迹澜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一丝复杂。
“还不准备说吗,已经过了那么久。”那天活下来的是士兵久久不能平静,他的呼吸急促,听到沈渝州的话语后,嘴巴微张,似乎已经有点松动。
“说,我都说,求南安王饶我一命。”士兵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那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沈渝州脸上透露出的是深深地不耐烦,听到他终于松口之后,马上又换了一副脸,那笑容如同春风般和煦,用人畜无害的笑形容最恰当不过。
谢迹澜很有礼貌地等着安凌诀咳嗽完,那咳嗽声一阵接着一阵,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他轻声道:“老师,您看起来并不太好。”
安凌诀在手下人的搀扶下,艰难地从床上起来,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吃力。他声音微弱,中间夹杂着喘息,仿佛风箱在拉动:“老了,没办法。”他又咳了几声,那咳嗽声让人心惊,看向谢迹澜,脸上竟露出万般感慨:“没想到臣命里有福气,活到现在,竟还能见到二殿下。”
谢迹澜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带着几分疏离:“老师为何这么说?”
安凌诀不解:“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谢迹澜轻笑:“没什么,只是想来关心一下老师而已。”
他突然问道:“老师可曾听说过,军草被盗之事?”
安凌诀点了点头,目光有些闪躲:“这,自是听说过的。”
“那老师自然也听说过,运送军草的几个士兵受到了处罚,已经死了。”谢迹澜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
安凌诀丝毫没觉得不对,放松地叹了口气:“沈渝州可真是手段残忍,毕竟他们也手无缚鸡之力,但再怎么说也不能如此逼迫,最后导致他们自尽啊。”
谢迹澜微微一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安凌诀愣了一下:“什么?”
谢迹澜语气平静,却透着几分寒意,那寒意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他们是因为自尽而死的。”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瞬间变得死寂。整个房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静得让人害怕。
景逸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安凌诀,那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安凌诀微微侧身,双手紧紧抓住身前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他咳了几声,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从地狱传来:“咳……咳,你们到底是真的来关心臣的,还是来审犯人的?”
谢迹澜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其实我是骗你的,这几个士兵根本就没有自杀,而是他杀,而且有一个已经被救回来了,他向沈渝州告明了真相。”
安凌诀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可那声音还是止不住地颤抖:“怎么,那个叛臣贼子说是老臣指使他们去做这些事情的,老臣为朝堂效力了30余年,你们就是这么怀疑我的?”
“老师……”谢迹澜的声音带着一丝坚绝,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安凌诀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那皱纹如同深刻的沟壑,语气中带着几分悲凉:“二殿下啊二殿下,这声老师,臣怕是担不起了。”
谢迹澜的声音也低沉下来,仿佛带着无尽的悲哀:“这声二殿下,我怕是也早就担不起了。可是老师……丞相大人,我敬你,信你,你为什么要毒害我呢?”他停了一下,又说“你为什么想杀我”
安凌诀已经不想再装了,放肆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绝望与疯狂:“杀你?哈哈哈哈,杀你?”
安凌诀的笑声在屋内回荡,他的眼神中藏着几分疯狂,几分解脱,还有一丝无奈。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我想杀的,根本就不是你”他转头看向早已震惊的握紧拳头的景逸,用咳得发红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神中,没有了往日对皇子的尊重,对学生的期望,只有日复一日随藤蔓般滋长的恨。
景逸声音颤抖地问他“杀我?为什么”
安凌诀叹息“母债子还,怎不算是天经地义”
景逸还是不懂“她对你做了什么,我不明白”
安凌诀叹息“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自幼随着母亲入了皇家。母亲被先皇后赐死,谁能想到,皇后赐她死的理由,竟然是因为母亲给皇上送的衣服颜色是皇上最讨厌的。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他问过母亲:“娘亲,为什么要来皇宫啊?”
“本许自由,怎奈天不如意,那天的风雪太大,许了皇家。”她轻声回答,那声音轻柔却带着无尽的无奈。
“为什么,皇上不比自由好吗,风雪好冷的”
母亲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藏着无尽的苦涩,心中却藏着无尽的苦涩。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曾以故事的形式告诉过景泽。特别是那一句话,许了皇家,他该有多傻,他竟也似母亲般真心想要效忠皇家。
谢迹澜将东西递给了他“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但不试试怎么知道
安凌诀不屑地拿着谢迹澜给他的信,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安凌诀的手缓缓展开那封信。信里是先皇留给他的话,还有母亲留给过他的话,他的眼神在字里行间游走,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信中的内容,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直刺他的心房。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血色。
“有一知己,朕幸甚”
他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在喉咙里打转,还是不甘:“这真的是他留给我的,我不信,你们骗我”
景逸“母亲死之前,父皇曾去找过他,不仅是为了被她害死的其他妃子,还有她一己私利害死的你的母亲,是因为你,从小与父皇一起长大的你,父皇是为了给你讨公道……”
景逸本以为他应该知道这一切,所以这几十年来才会对朝廷忠心耿耿,但其实在朝廷背后作乱的一直都是他,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对父皇,没有对景泽忠心过,他什么都不知道。
谢迹澜说“景泽说,先帝早就告诉他你的不对劲,但没有在最后杀了你,只是让景泽提防着你,可你做的一切,已经不能让人容忍”
从派刺客给皇子下毒,从胡家大院的火,从刺杀沈渝州的刺客,从帮助景辉判反,从挑拨景燕与景泽的关系,再到军粮被盗。
他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但那股锥心之痛如潮水般涌来,无法抑制,他本以为景洪从来都没把他当作一个人,他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骗人,你骗我,不会是这样的,他不会是这样的人,他为什么不杀我,咳咳,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在安凌诀心里,景洪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可真的不是吗,他突然想起自己曾亲眼看过可能从来不会有人看到过的场景,他看过无情的帝王,因为自己弟弟的死流下了眼泪,他曾听过他说:“为官者,当以民为本,此乃吾等之责,他看过他悲悯苍生的模样,也见证过他无奈却坡折的一生。
“……咳……咳,为什么,为什么啊陛下,臣何德何能?”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坐在地,手捂着脸,似乎不想面对现实。
景逸和谢迹澜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五味杂陈。他们知道,安凌诀这一生,都在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承诺而活,如今真相大白,却不知是解脱还是更深的悲哀。
安凌诀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决绝,他慢慢的走向门外。那脚步沉重而缓慢,仿佛拖着千斤重担。
“我这一生,终究是被命运捉弄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到头来,却害了自己,也害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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