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巧成拙，啼笑非

饶是玉荷一门心思指点弄琴四人练武，也听到了浅云居的动静。

　　成王妃要换丫鬟，梅姑姑亲自带了人牙子过来。

　　足足有二三十个丫鬟，排着队进了浅云居，等成王妃亲自挑选。

　　彩云等人都担忧地看向玉荷，成王妃院子里的丫鬟可是她挨个挑选的，连弄琴四人都是她们当中挑剩下来的。

　　这才几个月，怎么就要换丫鬟了呢？

　　“执画，你看着点，那些换下来的丫鬟都卖哪儿去了？等出了王府再买回来，她们都是好的。”玉荷声音闷闷的，“彩云，你去找花姐，让她帮忙找个安置的地方。”

　　这场闹剧到天黑时分才结束，满濮阳都在传成王府的流言，成王妃这么大张旗鼓地换丫鬟，难不成王府里出了大事要遮掩？

　　当初玉荷亲自挑的二十四个丫鬟全都卖了出去，买来的时候一个五两银子，卖出去的时候一个一两，要不怎么说宋国有钱呢？

　　执画跟着人牙子走远了，花了五十两银子全部买了回来。

　　花姐在梨花渡旁边找了一间宅子，月租二钱。彩云先租了一年，将那二十四个丫鬟都安置进去，又给了花姐当初允诺的银钱，便和执画回来了。

　　玉荷此刻已然收拾好心情，仍旧是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

　　“彩云，你以后辛苦些，晚上去那儿教她们武功，白日便不用伺候了。”

　　出了正月，玉荷照常带着执画去成王妃那儿学刺绣。

　　绣了一天，也只是绣出个牡丹花。

　　成王妃当场发了脾气，“你存了心的和我作对，是不是？枪你都能耍起来，绣花针捏不稳？”

　　玉荷对这变故始料未及，怔愣着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成王妃见此更来气，“之前教训你不是挺会说的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还是一声婴儿啼哭终止了这局面。

　　奶娘抱着赵惠过来，“王妃，您抱抱小小姐吧。”

　　成王妃赶紧将孩子接过轻哄着，满眼的慈爱快要溢出。

　　玉荷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她嗫喏着，“母妃。”

　　成王妃厌烦地摆摆手。

　　眼前的世界好像割裂开来，一半是现在的成王妃，她高贵优雅，柔声哄着自己的小女儿，却对另一个女儿露出了恶毒的神情，恶毒到什么程度呢？玉荷想象不出来自己还能在何种情形看到这样的眼神。另一半是那个磅礴大雨的夜晚，床榻上的女人尽管狼狈不堪，可依旧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这一切实在太过荒诞。

　　玉荷回了悠然居，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

　　赵惠的身子实在太弱，先天不足很难养好，成王妃当眼珠子护着。

　　某次玉荷在浅云居里绣枕巾，赵惠又吐了奶，成王妃当即口不择言。

　　“都是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送什么月饼，你妹妹会这样吗？以后你妹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照顾她一生一世！”

　　玉荷听了没有答话，只是安静地绣着枕巾上的边纹。

　　赵惠周岁的时候，玉荷已经能做小衣裳了。

　　可她做的小衣裳却没能入成王妃的眼。

　　成王妃最是好面子，想起满月宴的寒碜来，趁着成王在家，在浅云居摆了几桌酒，将妃妾和孩子们都请了过来。

　　敏纨五岁了，已经能看出美人模样。

　　“嫡母万安，这是我送给小妹妹的生辰礼。”敏纨拿出一套小衣裳，光是叠着就能看到精密的图案。

　　容侧妃笑道，“这可是敏儿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她弟弟妹妹都没穿过她做的衣裳。”

　　容侧妃禁足初期生了一个女儿，取名赵翎，无声无息同样也无人问津。

　　成王妃也跟着笑道，“敏儿有心了，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好的手艺，人又长得漂亮，还听话懂事，不像我生的那个，半分女儿样没有不说，还不听话。”

　　其他人都看破不说破，成王妃自诩出身高门，看不惯那起子苛待庶子庶女，人前人后都要做出一副后院儿女都是亲生的做派来，可作秀就作秀，何必踩着自己亲生女儿，彰显自己公正，庶女比亲女好便要实事求是么？

　　成王妃对敏纨做的小衣裳爱不释手，当晚就给赵惠换上了。

　　“这衣裳最好还是由太医看过再给妹妹穿。”玉荷不咸不淡地开口，“母妃不要忘了那盒从宫里送出来的月饼。”

　　“人家一片好心，你怎么心胸如此狭隘？母妃便是这么教你的？不过是夸了她几句，说了你几句实话，你就这般揣测人家？敏纨才多大，她能害人？”

　　可容侧妃会害人啊。

　　然而成王妃自小没吃过苦头，嫁过来遇到的也是明枪，唯一一次暗箭，她还怪是玉荷不该给她送月饼。

　　第二天赵惠起了红疹，气息都弱了些。

　　成王妃着急忙慌地让人请太医，然而太医院所有太医早就等在了浅云居外面。

　　原来是宫门开的时候，玉荷便将他们都请了过来。

　　玉荷跟着太医们进去，成王妃见这满屋子太医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好啊你，你就这么盼着看你娘笑话？”

　　玉荷捂着脸，敛着眉目不说话。

　　太医们已经确诊了，“快快快，快将这衣裳换下来，幸好发现得及时。”

　　“竟是衣裳的问题？”成王妃问，显然不愿意相信。

　　“这衣裳本没有问题，但幼儿体弱，穿花纹多的衣裳，这天又热，容易捂出红疹。小小姐本就体弱，万事万物都得精细，这衣裳用的绣线原是极好的，可有金粉的味道，大人们或许察觉不出，然而幼儿的呼吸道却极受影响。”

　　奶娘已经给赵惠换了一身衣裳，果然呼吸都强劲了些。

　　“这红疹也无需担忧，抱着小小姐在通风处走走，过几日便散了，但切记不可着凉。”

　　玉荷抬眼，微凉的目光正好和成王妃对上。

　　成王妃心里又气又恼，还有丝丝尴尬，可她却不愿表露出来。

　　“有劳众位太医了，梅姑姑，看赏。”

　　太医们领了赏银回宫。

　　玉荷和成王妃相顾无言。

　　终是成王妃先败下阵来，抱着赵惠去通风处走动了。

　　玉荷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回到悠然居，竟有一位不速之客。

　　“长姐。”小姑娘咬着嘴唇，无形之中露出一股惹人怜爱的味道来，“听说小妹妹是因为穿了我做的衣裳才生病的，可我真不知道小孩子不能穿图案多的衣裳。”

　　“怎么不去浅云居，和王妃说？”

　　“嫡母脾气怪，我怕她，而且嫡母好像听不明白话，我怕她觉得我是故意的，所以只敢和长姐说。”

　　她不会觉得你是故意的，她只会觉得我是故意的。

　　玉荷摸了摸敏纨的脑袋，“你做的衣裳没有问题，但小妹妹身体不好，吃的穿的用的都比我们要精细，你以后如果还想送她东西，可以先问问太医，能不能给小妹妹这样身子弱的小孩子用。”

　　“我知道了，谢谢长姐。”敏纨抬起漂亮的双眸，琥珀色的瞳仁像琉璃一样美好，“那……长姐，你会怪我吗？”

　　“不会。”玉荷顿了顿，“你原是一片好心，只要是好心，就不应该受到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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