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马背眠,梦随残梦天边远,淡淡起茶烟。”
当我第一次读到这句话时,我认为它是属于祖母的。
在我现有的印象中,祖母是一位温和而隐忍的老人,她总能在我撇着嘴不开心时循循善诱让我嘴角上扬,也弄能在我肚子饿的咕咕叫时神奇的变出一盘盘佳肴美馔来让我的胃得到满足。
祖母家有一个小院子,由祖父祖母共同打理,每至夏天,院子是彩色的,既有汪曾祺先生笔下“花瓣是月亮做的”的梨树,又有乡间小路旁无比常见的一种小花,我实在记不清它们的来历,它们的名字,后来祖母告诉我它们叫“天天笑”,买它们是为了让我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我的乳名叫天天。
占据院子半壁江山的是两棵柿树,郁郁葱葱,每到夏天,我喜欢独自坐在柿树下的摇椅上,将双手举的高高的,看阳光从树叶的罅隙中垂落到地面,然后抬起头,看一旁晾起被褥的祖母,她也会微微笑着,专属于夏日阳光倾泻在她的脸上。
这在我心中永远成为了一道风景,并且刻苦铭心,永世难忘。
小时候我曾觉得柿树并不好看,与院子里其他的树并不般配,其他的花都是彩色的,只有柿树是深深的绿色,且绿的毫无层次,一直那么单调。
于是便有了下面的对话——
“奶奶,咱们不要这两棵树了吧,不好看,换成玉兰花多好啊。”
“这两棵柿子树在我们家很多年了,都有感情了,再说,它们一直经历风吹雨打这么久,你不觉得它们很坚强吗?一到秋天你还能有柿子吃呢!留下吧。”
从那天开始,柿树在我心中渐渐成为坚韧与奉献的象征,一如祖母在我心中的形象,坚韧,温和与奉献。
后来我步入高中,日渐沉重的功课渐渐让我感受到疲乏,只有每到周末去祖母家祖母做的饭才能让我感到慰藉,无论肉体还是心灵。
高一班主任曾经说过:“高中的时间过得像飞一样,不知不觉就到了头。”起初我不相信,可不知不觉便到了百日誓师的操场,可不知不觉倒计时的日子只剩下五十天。
距离高考还剩六十六天的时候,也就是清明节,我们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热闹非凡,讨论主题不必多说,自然是我即将到来的高考,家有考生便定会如此。
而我却更在乎高考后的那个假期,我对祖母说,
“等我高考完我去你那学做饭吧!”
“没问题!到时候你也教教我怎么弄智能手机。”这是祖母给我的答复。
可当天回家,我还在为即将返校假期将要结束的事情暗自神伤,却突然接到父亲的来电,说你奶奶觉得头晕,你先自己去学校吧。
到了晚上,母亲来接我,我问奶奶没事吧,母亲说没事没事,你安心学习,准备准备高考吧。
我当然松了口气,可后来我才知道祖母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清明节那天,距离高考还有六十六天的日子里。
在一个雨夜,父亲来接我,我打开微信准备看班主任下的通知,却看见了祖母离世的噩耗。
还有清明节那天父亲给祖母发的微信信息——
“妈妈,儿子想您了,我永远爱您。”
可祖母看不到的,她不会用智能手机 ,她等着我假期去教她的。
那时距离高考仅剩四天,家里人一定是害怕影响我高考发挥才一直不告诉我,所以我那时告诉自己一定要瞒着家人。
可我的泪水还是一滴滴滚下来,滴下来,扑下来。那时我想,幸亏在下雨啊,可以装作这是雨水。
“等我高考完我去你那学做饭吧!”
“没问题!到时候你也教教我怎么弄智能手机。”
后来高考结束,母亲理所当然的告诉了我这件事,母亲说着说着哽咽了,告诉我祖母很有福分,临终前全家团聚。
这我当然知道,可祖母真是个不守信用的人。她还没教我做饭呢。那,我也没能教她怎么用智能手机,这算扯平了吗?想着想着,我笑了,可脸上全是泪。
再后来去祖母家,祖父正在录歌,他在唱《梅花泪》,他说,这首歌是唱给你奶奶的,说着说着,祖父哭的像个孩子,可我之前从来没见过他哭的样子。
歌词里唱:
“那日君一别,今又雪花飞。思念你的歌,醉了那枝梅。白雪飘红泪,滴滴寒香为谁醉。红颜付流水,片片花骨也成堆。”
树欲静而风不止。
在祖父的歌声中,我缓缓走到了院子里,正值初夏,院里的柿树郁郁葱葱,阳光之下,我幼年时候所坐的摇椅仍旧静静的停在树下。我试着坐在摇椅上,望着柿树繁茂的叶子。
我脑海中恍然出现这样一幅画面——
小孩子坐在摇椅上,望着一旁正在晾被子的祖母,阳光倾泻在她身上,她对着小孩子微微的笑。
我抬起头,阳光正从树叶的罅隙中倾泻到我的脸上,光影之间,祖母正微笑着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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