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0+,塞×南无差,亲情向居多。
南解当天一点自己对此的感受。文中有的事件和人物为虚构!请注意区分,以及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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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格莱德的黄昏总是来得突然。多瑙河的水面由蓝转金,再渐渐沉入铅灰,仿佛一位老人在一天结束时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南站在河岸的栏杆旁,手指轻轻敲打着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三十年过去了,连这栏杆都换了三次,可敲打起来的声音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河风裹挟着水汽和远处烤肉的香味钻进他的鼻腔。身后咖啡馆的露台上,几个年轻人正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谈笑——可能是阿拉伯语,也可能是某种北欧语言。贝尔格莱德现在到处都是外国人,带着相机和好奇的目光,拍摄那些曾经布满弹痕现在却被涂鸦覆盖的墙壁。
"南斯拉夫?是你?"
声音从右侧传来,带着惊喜——尽管更多的还是惊疑不定。南转过头,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正眯着眼睛看他。岁月是无法将他们改变的,那双明亮的眼睛仍然和他还在一起时那样熠熠生辉。
"塞尔维亚。"南笑了,"我以为你现在该在……"
塞快步走过来,两人紧紧拥抱,南能闻到他衣衫上巴尔干夏季阳光的味道,还是那样,"你呢?你为什么……"两人都没有把话说明。
南拍了拍对方的背,"回来看看,也许是最后一次了。"他看着这个算是自己孩子的意识体,感受到淡淡的割裂感。
出乎意料的,塞尔维亚接受程度极高,对于这个应该早就被历史长河埋没的意识体。
或许本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有的国,有的事,时隔几十年还在当地人的心里。像是此刻惨淡的夕阳,尽管已经走向一日的结束,但毕竟还没有落下去。
有的东西是不会死的。
塞尔维亚松开他,上下打量着:"外交部的西装换成了游客的格子衫,但你还是那个南斯拉夫。"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他指了指咖啡馆,"来吧,我请你喝一杯。贝尔格莱德的咖啡可比瑞士的强多了。"
"这么说你是去了瑞士。"
他们选了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咖啡馆里放着曾经的南斯拉夫摇滚,他们已经从流行音乐变成一种复古风格。那种混合了东方旋律和西方节奏的特殊声音让南心头一颤,塞要了两杯土耳其咖啡和一盘甜点。
"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塞尔维亚问,一边用小勺搅动着咖啡杯底厚厚的渣滓。
南斯拉夫望向河面:"1992年4月,就在这附近。你穿着军装,我戴着蓝盔。"
"啊,对,"塞的笑容黯淡了一些,"那时候我还以为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了。"
一阵沉默。多瑙河上,一艘观光船缓缓驶过,甲板上的游客们举着香槟杯对着岸上拍照。闪光灯在暮色中像短暂的星星。
"明天我要去新贝尔格莱德看看,"南突然说,"那些社会主义时期的建筑,不知道还剩多少。"
"我带你去,"对方立刻说,"虽然很多大楼都翻新了,但骨架还在。对了,你一定要看看联邦大厦,现在改成了商业中心,但大厅里的马赛克壁画保留了下来——就是那幅《兄弟情与团结》。"是我执意保留的,这句话塞没说。
南点点头,眼前浮现出那幅巨大的壁画:不同民族的工人、农民和知识分子手挽着手,背景是工厂、麦田和星空。他记得第一次进入那座大厦时,曾在那幅壁画前站了整整十分钟。
"明天上午十点,共和国广场见?"塞提议,"我们可以坐电车过去,慢慢看。"
南点点头,手上搅拌柠檬水的动作一点没停。他没再说话。
"明天,"塞最终打破沉默,"我们还可以去铁托纪念馆看看。他们重新开放了地下展厅,展出了一些……你那个时代的东西。"
"我的时代……"南轻声重复,感觉这个词既熟悉又陌生,"我们的时代才对。"
当塞掏出钱包付账时,一张泛黄的照片从夹层滑落。南弯腰捡起来,目光闪烁了一下。那是1986年"幸福归来"国际青年劳动项目的合影:几十个年轻人站在波斯尼亚的某个山坡上,身后是刚刚铺设完铁轨的新建火车站,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汗水与笑容。
"你还留着这个!"南惊喜地说,"看,那是杜尚,那是莉迪娅,还有那个匈牙利小子叫什么来着..."他曾经去考察了这项活动,对那几个孩子印象深刻。
"伊斯特万,"塞接道,"他后来成了奥地利的铁路工程师。莉迪娅在斯科普里当医生,杜尚……杜尚在武科瓦尔。"
他不需要说更多。南斯拉夫的表情说明他明白"在武科瓦尔"意味着什么。
离开咖啡馆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多瑙河对岸的灯光倒映在水面上,像一条流动的星河。两人约定明天见面的时间后,南斯拉夫独自沿着河岸散步。他拒绝了暂时解除塞住处的提议,无家可归对意识体的确算不上大事。
经过一个卖旧书的小摊时,他一眼认出了那本蓝皮黄字的《南斯拉夫各民族民间故事集》——他最爱的书。书摊主人是个满脸皱纹的吉普赛老人,看到南拿起那本书时,眼睛一亮。
"您会说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老人用那种混合了多种方言的贝尔格莱德口音问道。
"会,"南用同样的语言回答,"很久没用了。"其实没有多久。
"口音很正,"老人笑着说,"像广播里的声音。这本书很好,里面有所有民族的故事——塞尔维亚的、克罗地亚的、斯洛文尼亚的、马其顿的...现在没人出版这样的书了。"
南斯拉夫翻开书页,油墨和旧纸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停在《铃兰姑娘》那一页——一个斯洛文尼亚童话,讲述一个变成铃兰花的少女如何用芬芳治愈战乱中的人们。记忆中的一个孩子对他讲过这个故事。
"多少钱?"他问老人。
"对您,五百第纳尔。"老人眨眨眼,"或者一个故事。"
南笑了笑,付了钱,又额外给了老人一千第纳尔:"为了那些已经消失的故事。"
坐在寂寥无人的公园的长椅上,南将那本旧书放在身侧,静静地看着贝尔格莱德的夜景。这座城市曾经是南斯拉夫联邦的心脏,然后是南联盟的,现在是一个独立国家的首都。名称变了,边界变了,但多瑙河依然流淌,萨瓦河依然在此与它汇合,就像历史上无数次那样。
第二天早晨,南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达共和国广场。
广场上的鸽子群起群落,几个街头艺人正在调试乐器。他坐在普林西普雕像旁的长椅上,翻开昨晚买的旧书。1914年,就是在这个位置,加夫里洛·普林西普的两声枪响改变了一战前的欧洲格局。现在,游客们在这里自拍,孩子们喂鸽子,历史的重量似乎已经被稀释在咖啡和冰淇淋的甜香中。
"沉迷于过去?"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换了一身休闲装,戴着一顶印有红星队标志的棒球帽,朝他眨了眨眼睛。
这身着装明显是因为他才换上的,为他们稀薄的情意,又或者是对他们曾坚守的相同信仰的注目礼。南斯拉夫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南合上书:"只是重温一下。准备好了吗?"
他们搭上前往新贝尔格莱德的电车。车厢里挤满了上班族和学生,还有几个明显是游客的亚洲面孔。这让两人想到一位东方意识体,一位走的比他们更远的同志。南斯拉夫指着窗外掠过的建筑,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它们的历史和现状。
"看那座'水晶宫',"他指着一栋玻璃幕墙的现代建筑,"曾经是社会主义现代主义的典范。"
塞尔维亚补充道,"现在成了跨国公司办公室。不过他们保留了原来的结构。"
南注视着那些曾经熟悉的街道和广场,现在充斥着国际品牌的广告牌和霓虹灯。但偶尔,某个转角的老式路灯,某段保留原样的围墙,还是会唤起他强烈的记忆。
联邦大厦——现在叫"团结商业中心",确实如塞尔维亚所说保留了那幅巨大的马赛克壁画。
站在壁画前,南感到一种奇异的时空错位。壁画中那些意气风发的建设者形象与现实中匆匆走过的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形成了鲜明对比。
"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塞尔维亚低声说,"现在在这里工作的人,有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波斯尼亚人...只是他们不再为一个共同的项目工作了,而是为不同的外国老板。"
南斯拉夫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目光停留在壁画一角那个举着书本的年轻女子形象上——那让他想起了莉迪娅,照片中那个马其顿女孩,她明亮的眼睛和总是微微翘起的嘴角。
中午,他们在附近一家传统餐馆吃饭。餐厅墙上挂满了南斯拉夫时期的黑白照片:铁托与年轻人在一起,工人突击队建设高速公路,亚得里亚海边的度假村...像一座微型的纪念馆。
"我收集了一些我们那个时代的东西,"塞边切肉排边说,"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看看。不算远。"
南欣然同意。饭后,他们乘坐公交车前往塞的房屋。车子驶过一座桥时,他凝视着下方流淌的萨瓦河,突然想起一件事。
"塞尔维亚,你还记得萨瓦河与多瑙河交汇处的那片草地吗?1985年夏天..."
"国际青年节!"塞兴奋地接话,"当然记得!来自全世界的年轻人,音乐,舞蹈...你那晚认识了一个叫玛利亚的女孩,对吧?"
南点点头,眼前浮现出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头戴铃兰花的克罗地亚姑娘。她在民族歌舞表演中站中心位置,在保加利亚合唱团的《美丽的德里纳河》里大放异彩。
"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吗?"塞往南的身边靠了靠。"她成了设计师,一系列复古服饰很受欢迎。"
"很有斯拉夫和巴尔干风格。"塞尔维亚补充道。
"那片草地现在成了高档住宅区,"他说,"不过我们可以绕道过去看看。"
塞的住处在一栋70年代建造的住宅楼里,他们这类意识体一向过得很简朴,和曾经的南斯拉夫一样。虽然外墙翻新过,但内部结构依然保留着社会主义时期的特点:高天花板、宽大的窗户、实用的布局。客厅里,一面墙几乎完全被各种纪念品、照片和旧物覆盖。
"我的'记忆墙',"塞尔维亚不无自豪地介绍,"这是'幸福归来'的徽章,这是1984年萨拉热窝冬奥会的门票,这是护照..."
南走近那面墙,像参观博物馆一样仔细查看每件物品。突然,他的目光被一张装在相框里的泛黄报纸吸引。那是1987年6月2日的《政治报》,头版刊登了一张大型建设工地的照片,标题是《青年铁路建设者提前完成萨拉热窝-贝尔格莱德线段》。
"这是我!"南惊讶地指着照片角落里的一个模糊身影,"天哪,你竟然保存着这个。"
塞笑道:"我特意多留了一份。看这里,"他指向另一个相框,"这是我们乐队的照片。"这指的是他和南曾经一起参加过的一次活动,应年轻人们的邀请。
照片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五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站在某个俱乐部的舞台上。南认出了还有些青涩的塞尔维亚抱着吉他,自己则站在键盘后面,淡淡的微笑着。这是一个叫"多瑙河浪潮"的业余乐队,在大学里小有名气。相比之下,那五个年轻人到更有活力。
没有因为合作的是意识体就毕恭毕敬,仿佛是真的朋友。
"他们真年轻啊,"南斯拉夫感叹,"那时候以为未来会一直那样继续下去。"
塞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相册:"看看这个。"
相册里全是"幸福归来"项目的照片:青年们在铁轨旁挥汗如雨,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表演,围着篝火唱歌...南翻到一页,停下手指。那是他和玛利亚的合影,后者有些紧张,但很快在他的安慰下放松。站在新落成的火车站前,她头上还戴着那朵铃兰。
"我记得那天,"南轻声说,"她特意从萨格勒布赶来,为了给大家一个惊喜。"
塞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向厨房:"来点拉基亚酒?绝对正宗。"
他们坐在阳台上,喝着烈性的李子白兰地,俯瞰新贝尔格莱德的城市景观。远处,几栋正在建设中的摩天大楼起重机缓缓转动,像某种未来主义的雕塑。
"你知道吗,"塞突然说,"有时候我会梦见那些日子,包括你。不是具体的场景,而是一种……感觉。那种早晨醒来知道自己在建设什么的感觉。"
南点点头,他太明白那种感觉了。即使在外交部工作后期,当联邦已经开始出现裂痕时,他依然相信他的领导人,那些理想——不同民族和平共处,工人自治,不结盟运动……多么天真,又多么美好。
"南斯拉夫是个不可能的国家,"塞继续说,眼睛望着远方,南静静的看着他,连一点惊异都没有。"但上帝啊,我们曾多么相信它。"
他回过头仓促地让南笑了笑,他曾经是那么信任对方。信任那个虚无缥缈的许诺。
傍晚时分,塞带南去了萨瓦河与多瑙河的交汇处。正如他所说,那片曾经举办国际青年节的广阔草地现在挤满了豪华公寓和购物中心。只有一小块被保留为公园的区域还能看到河流交汇的景色。
他们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着夕阳将两条河流染成不同的颜色——萨瓦河偏绿,多瑙河偏蓝,直到交汇处融为一体。
"那5个孩子,还有玛利亚约定每年都会来看看。"南说,"但战争开始后,就再也没能实现。"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我带了点东西给你。"他倒出几粒细小的黑色种子,"铃兰花的种子。那个小贩跟我说说这是从克罗地亚带来的品种。"
塞接过种子,感到喉咙发紧。他将种子小心地放进钱包夹层:"谢谢,我会把它们种在阳台上。"
"它们很顽强,"南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即使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也能开花。"
回程的电车上,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夜幕降临,贝尔格莱德的灯光逐一亮起。经过市中心时,南斯拉夫注意到一栋老建筑上还保留着"Bratstvo i jedinstvo"(兄弟情与团结)的标语,尽管字母已经残缺不全。
"我要走了。"下车时南说,"但这次回来……很有意义。谢谢你,塞尔维亚。"
直到离别他才显出几分局促,"我想你应该要去武科瓦尔看看。那里的人很勇敢,像他们的意识体。"
"如果你还会见到你其他的几个,几个兄弟,告诉他们,我很抱歉。"这似乎是他唯一能说的。
武科瓦尔的砖石不会沉默,它们以裂缝铭记历史,却让野花从弹孔里绽放。
塞尔维亚拥抱了他:"我们不再是建设未来的人了,南斯拉夫。但至少,我们可以记住我们曾经尝试过。"
分别前,南从包里拿出那本《南斯拉夫各民族民间故事集》,递给塞:"给你的,你比我更需要它。"
塞接过书,翻开扉页,看到南用钢笔写下的一行字:"给赛尔维亚——记住那些故事,它们比国家更长久。"
塞回到家,俯瞰多瑙河的夜色。河面上,游船的灯光像漂浮的星星。他想起了玛利亚,想起了杜尚,想起了"幸福归来"项目,想起了联邦大厦里的那幅壁画。那些曾经鲜活的人和事,如今只剩下记忆和几粒花的种子。
他想起南离开时的背影和渐变的火烧云一般短暂即逝,徒留夜色暗涌。那到底是未来世界在过去的昙花一现,但太阳会照常升起。
他决定,明天要去那个公园,将一粒铃兰种子撒在能看到两条河流交汇的地方。也许有一天,会有一朵白色的小花在那里绽放,见证着所有逝去的和可能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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