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我们.】

孙颖莎的归来给了昔日国乒队员重聚的契机。

大家天南海北陆续赶来，因事缺席的在群里大呼遗憾。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起以前，谈谈现在，气氛融洽无比。

不少人都围在梦姐身边，祝福即将新生的生命：“看样子像个男孩。”

“不行！”孙颖莎嚷嚷起来，“我要小妹妹陪我玩！”

陈梦骂她：“孙颖莎你说说你有什么出息，要个小孩陪你玩？都多大了你，也不知道害臊。”

她哈哈笑，瘫到梦姐身上耍赖不肯起来。

“莎莎，说你三十了谁信？”陈梦摸着妹妹软软的头发，半开玩笑地感叹。

小孩还像以前那样穿宽松的休闲装，最多再扣顶棒球帽，白嫩的脸蛋不化妆都满满的胶原蛋白，说十八也有人信。这两年她结婚了，曼昱也升上二队教练了，或多或少都有变化。只有孙颖莎像被时光遗忘了一样，永远如记忆里那样鲜活幼稚，少年不知愁滋味。

可陈梦有多了解孙颖莎啊，她能感觉出来手下的小妹妹兴致不高，既像是期盼又像在害怕什么，一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

“别急，曼昱他们下训就过来了。”她想了想，又说，“我跟王楚钦联系了，他说要过来。正好你俩借这个机会把之前的事说说清楚，别老死不相往来了，北京就这么大。”

“我俩没事。”

陈梦翻了个白眼：你俩就倔吧，一个比一个倔。

王楚钦恋爱了又怎样，他俩根本就成不了。打从看到那女的第一眼陈梦就洞察了王楚钦的心病，明白了王楚钦为什么会选择她。

“等会你一见他女朋友就知道了。大头啊……”

“我服了，你咋老说我不爱听的！”

见她不识好歹，陈梦作势要打她，孙颖莎马上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出去，边跑边回头看梦姐傻乐，直到硬生生撞上一堵人墙。

“哎！”

她人还眼冒金星地埋在那人怀里拼命说着对不起，马上后领就被人提起来，拉了出去：“孙颖莎？”

听见这个声音，孙颖莎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她慢慢回头对上王楚钦，和环着他的手臂浅笑嫣然的女孩。

“头哥，”她看向旁边，“头嫂，你们好。”

“莎莎，”女孩的热情得体又真挚，“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啦。我是宋倩。”

她真的好漂亮。

长发及腰，妆容精致，穿着考究又时髦，是走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耀眼存在。那双眼睛尤其出彩，瞪圆了像猫咪一样可爱，弯起来又能甜化了心。

“倩姐。”她乖乖叫。

“噗”王楚钦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孙颖莎，人家才二十五，你都多大了你管人叫姐？”

绯红立刻爬上了孙颖莎的脸颊，她局促地背起手来，王楚钦却乐于见到她的尴尬，“你是真厉害，瞎出溜这毛病改不了了是吧？”

“楚钦，”宋倩扯扯他的袖子，“别没礼貌。”

小姑娘圆圆的葡萄眼忽闪忽闪，似乎马上要落泪了，看得人心里不落忍。

这时王曼昱终于停好车，推门而入。瞥见这一幕修罗场，她毫不犹豫上前把人给逮走了。

“你俩刚见面？”

“嗯。”

孙颖莎没提之前在走廊碰到的那次。

“不用管他，”王曼昱护短，“他现在就这样。要么一句话不说，要么一开口就没憋好屁。”

远处的林高远频频看向这边，欲言又止，王曼昱直接瞪了回去：“好在王楚钦要结婚了，你们的历史遗留问题不可能一直揪着不放。你就等他自己消气吧。”

孙颖莎突然有点喘不上气，艰难地举起双手：“停，停，我有点难受。”

如果不是因为梦姐临盆，她没打算这么早回来。

当初申请出国是为了忘记王楚钦，可这哪有这么容易。现在她一没完成这个目标，二没法消化王楚钦对自己明显的敌视，三没做好接受王楚钦结婚的准备。

她在王楚钦这件事上真是处理得一塌糊涂，失败得丢盔弃甲。

林高远终于寻摸到一个空当闪过来，语气轻柔得能掐出水来：“聊聊？”

王曼昱喝酒吃蛋糕，只当没看见没听见。

他这副做小伏低的样，孙颖莎都看不下去了：“曼昱，人家叫你呢。”

王曼昱终于大发慈悲地斜睨了林高远一眼：“说。”

看着两人脸贴脸地小声交谈，孙颖莎忍俊不禁，又想起了陈梦打的包票：【你信我，他俩绝对能成！】

在另一边和阳阳，佳佳聊了会，孙颖莎起身去拿酒，碰上了落单的宋倩。

她友好地冲宋倩笑笑，宋倩也回以礼貌的微笑。

“头哥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上厕所了。”宋倩环顾全场，笑容难掩失落，“他总是这样，有朋友在就顾不上我了。也许你们国乒真的是一个别人融不进的大集体吧。”

孙颖莎愣愣的。

之前为数不多的几次男女队一起聚会，王楚钦总是扔下那帮兄弟，一大半时间腻在她身边，不许她吃这个，不许她吃那个。两人在人群之外窃窃私语，吐槽周雨的歌声，笑话小胖的体重，敬佩龙队的坚毅，反刍训练的艰辛。他们总有办法在众人之中隔出一个自己的小空间，偶尔王楚钦哪句话惹孙颖莎不痛快了，挨了下孙颖莎的拳头，他也完全不恼，笑得春光灿烂好像要颁奖一样。

现在回忆起来，孙颖莎突然有点想哭。

“不过莎莎，我还是要谢谢你。”宋倩牵起孙颖莎的手，满脸认真，“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参加他的聚会，见到他的这些朋友。我终于走进了王楚钦的生活。”

你们都要结婚了，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孙颖莎如鲠在喉地想。她爱得深沉，说不出对两人的祝福；可也天性纯良，做不来讨厌宋倩，所以注定两边为难，左右痛苦。

“我去个洗手间。”

冰凉的水拍在脸上，热度总算消退了一些。

孙颖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象着刚才温婉得体的宋倩，又想笑又想哭。

原来哥哥喜欢的是那样的女孩。

可这么一对比，她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孙颖莎凑近了仔细看，末了一回想：自己和宋倩的眼睛，好像好像。

瞪圆了生动活沛，笑弯了又春光明媚。

【等会你一见他女朋友就知道了。大头啊……】

陈梦的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又出现在孙颖莎的脑海里。她甩甩头，烦躁地走出卫生间。

真是没救了。

刚走几步，看见前面靠在墙上双手环胸的人，脚下的步伐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就停下，向后转，快走。

“孙颖莎！”

王楚钦明显带着怒意的语气让孙颖莎一个激灵，“你跑什么？”

她任命地回头，“你老损我，我都不敢见你了。”

“你还怕我损啊？”

孙颖莎的眼神躲躲藏藏，“那当然，人要脸树要皮。”

王楚钦冷笑了一声，“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孙颖莎吭哧半天：“结婚快乐？”

“……你这算什么？”王楚钦隐忍半晌，突然一拳砸向旁边的墙壁，“就那么走了，然后这么突然回来，云淡风轻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你怎么做到的？”

王楚钦从来没这么吼过她，孙颖莎吓到了，眼睛迅速蓄起一层泪雾。

“憋回去，不准哭！”又是一声吼，“凭什么你做错了事，却好像自己是受害者一样？凭什么你一哭我就要心软，就要原谅你？凭什么你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伤透别人的心？”他砸得墙壁哐哐响。

转角处几个要上厕所的队友，迅速把头缩了回去，不敢打扰这场闹剧。

这次，没有王曼昱解围了。

王楚钦强势地硬逼着孙颖莎直视自己的错误，硬逼着她承认当初决定的荒谬。

可孙颖莎怎么会告诉他自己要离开的真正原因。

“对不起。”孙颖莎强迫自己收回眼泪，“我应该早通知你，要走的决定。”

“就这样？”王楚钦不可置信地笑了，“又是他妈的通知。说你错了，你不该走。”

“说啊孙颖莎。”

孙颖莎咬紧了牙根没说话。

两人静静对视着，谁也不肯服输，一样的倔强。

“孙颖莎，我在你这，到底算什么？”

王楚钦眼中有太多孙颖莎看不懂的情绪，他竭力忍住快要爆发的脾气，“我就，一点也不重要是吗？你的未来，根本就没打算我？”

“那这么多年，都算什么。”

他慢慢后退两步，随后转身就走。

孙颖莎眨眨眼，豆子一样的泪珠滚落在地。

她不想做妹妹，所以最后，连妹妹都没得做了。

胆小鬼，她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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