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4.我们.】

“他爱得不明不白，因此受了很多的苦。我要他知道答案以后，走出这两年见鬼的日子，重新顶天立地地站起来。”

去问孙颖莎，有多难呢。

王曼昱没用多久就给出了答案：“好，我答应你。”

国乒的小队员们发现最近王指和林指气场有点不和。

两人面对面总是会从鼻孔里“哼”的一声，走远了却又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偶尔两人碰巧对上眼神还要欲盖弥彰地相互一瞪，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其实林高远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王曼昱也可靠得很，两人最近的奇怪表现让大家实在摸不着头脑。

另一边，大头不结婚的消息，被林高远有心瞒了下来，因此国乒到现在还一片喜气洋洋，沉浸在等待王楚钦发请帖的玫瑰幻想里。

林高远的本意是给忘恩负义的孙颖莎添添堵，谁知道急坏了局外人王曼昱。

阴差阳错地同时得知了王楚钦和孙颖莎两个人的心意，既要顾及对妹妹的承诺，隐藏她的秘密，又因为王楚钦的“婚期”将近而心急如焚，王曼昱一连几天没有好脸色，惹得底下的人叫苦不迭。

王楚钦和孙颖莎啊，一想到他们就此错过，就遗憾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主要还是自己这个妹妹的错，王曼昱真是恨铁不成钢。

不但这么多年都看不出来大头喜欢自己，还一意孤行地说走就走，这是把王楚钦放在哪了？她王曼昱要是王楚钦，肯定做得比他更绝。

刚巧乒联组织了一次大型国乒专访活动，由孙颖莎牵头挂帅。王曼昱在内部确定专访名单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王楚钦的队伍划到了孙颖莎的名下。

孙颖莎你个胆小鬼，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

孙颖莎和扛着器材的工作人员一起进入场馆时，被毫无准备地一路带到了王楚钦的那组：“莎姐，您采访这俩人。”。

在球台边监督队员练习的王楚钦皱着眉头看了眼孙颖莎，显然事先也并不知情，但还是配合地主动让出地方。

“头哥。”孙颖莎握紧了背包带，低声打招呼，看都不敢看王楚钦的脸。

小队员们看见这么大阵仗兴奋地球也不打了，拍子一扔，上来就对着孙颖莎套近乎：“我X，是孙颖莎本人啊！我终于见到活的女子大满贯了，妈妈我出息了！”

“莎姐好！你认识我吧？我刚在青年赛打了第一呢！”

“你刚刚叫王指什么？头哥？”

孙颖莎没架子，对谁都和气地笑：“啊对，我们一直都这么叫。”

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队里的长辈和同辈都叫王楚钦大头，后面的叫王指和王队，叫“头哥”的可能就剩她这个小妹妹了。

“这称呼好可爱啊！”队员们乐得不行，偷偷瞄了眼外围沉默不语的王楚钦，“之前我可迷你们的混双了！那会王指在台上多黏糊，多腻人啊。现在你看，跟个冰棍儿似的，就知道打球和训人。”

“哎哎哎我听见了啊！”王楚钦拿脚踹他。

“你们王指为你们好。他那么辛苦，你们多听话，啊。”孙颖莎回答得很实诚，队员们却不干了：“莎姐，你护短！就偏着你搭档说话！”

“？”孙颖莎百口莫辩，小脸委屈巴巴地皱成一团。

王楚钦却抱着胳膊笑了。

这是孙颖莎回来以后第一次看他真心实意地笑。不是冷笑，不是讥笑。

他嘴角的弧度微扬，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和以前一样，整个人看上去冷意尽消，冰雪初融。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

中午结束拍摄，王楚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去食堂吃点？”

孙颖莎吃不准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闭紧嘴巴没敢自作多情。

没听见答复，王楚钦面无表情地拉上拉链，回头望孙颖莎：“去不去到底？”

孙颖莎整个人都颤了颤，随后大喜过望，兴高采烈地赶紧回答：“去去去，走。”

一别两年，体总没什么变化，到处都能看见两人从前上训下训并肩行走的影子。

孙颖莎不敢提在美国的生活，更不敢提以前的事，两人就这么僵巴着走。

“你……”

王楚钦开口，有些犹豫，“你一个人回来的？”

孙颖莎有些始料未及：“当然。怎么了？”

“没事。就那个，”王楚钦舔舔嘴唇，做了番心理斗争，问了出来：“年裕没和你一起回来？”

年裕，谁来着？哦对。

孙颖莎更莫名其妙了：“他有他的工作，我有我的生活啊。你跟他很熟吗？”

“不熟。”王楚钦马上否认，又问，“你就不想他？”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孙颖莎有些生气，又不敢表现出来：“大哥，我想他干嘛？他就是我上司，我想他不合适吧？”

她在这生气，王楚钦那边却立刻雨过天晴。

他就跟重新活过来一样，表情瞬间生动起来，甚至还夸张地笑了两声，“哈哈哈，是不合适，咱不想不想哈。”

“哎你吃不吃小卖部的这个冰激凌？我那些小孩说可好吃了，给你买一个？”

“前面新建了俩秋千，你看见了没？之前你不老抱怨总局里应该安俩秋千吗。”

孙颖莎吓了一跳。王楚钦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暂时连她不告而别的事情都顾不上追究了，居然带回了几分之前打打闹闹的感觉。

关年裕什么事啊，这么开心。

孙颖莎心里吐槽，却也忍不住地靠旁边笑着的王楚钦近一点。

近一点吧，哥哥。

晚上，孙颖莎把这件事告诉了王曼昱。

年裕？

王曼昱仔细回想在孙颖莎出国期间，王楚钦来找自己时的情景。

是有这么一次。

那时的王楚钦看起来很挫败，很灰暗，像魂一样飘到王曼昱面前：“她是和年裕一起走的，是吗。”

“她是为了迁就年裕的职业变动，是吧。”

年裕是哪座山头的哪根葱啊。王楚钦闭关这么久，就把孙颖莎出国的原因归咎为这个？

王曼昱简直都想笑。

说个“不是”其实很简单。那时王楚钦衰败的样子也让王曼昱几乎心软了。

可她犹豫过后还是信守了对妹妹孙颖莎的诺言，回答了“不知道”。

只是，那一刹那的犹豫，被王楚钦当作了替孙颖莎掩饰的证据。

王楚钦低头摸到自己顾不上刮的胡茬，突然觉得这些天的醉生梦死很可笑。

他哈哈大笑地走出门去，不顾身后惊呆的王曼昱。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在公共场合提起过孙颖莎。

对于这件事，显然孙颖莎不能接受：“他居然以为我是为了年裕才走的？”

“不然怎么解释你突然去美国啊。”王曼昱倒了杯水，无情地反驳，“就照你说的，以为你是待腻了北京，想换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一无所有地开始新的生活？骗鬼呢。”

想必王楚钦也是经历了无数个辗转反侧的难眠夜晚，被迫试想了无数孙颖莎出走的原因，才想到了这个简直“荒唐”的念头并信以为真。

转头看见微信上林高远还在死缠烂打，王曼昱的额角爆出几根青筋，马上一条语音轰过去：“说了保密就保密，你有这个跟我闲磕的功夫还不去帮忙筹办婚礼？”

“婚礼”两个字像一根刺，把孙颖莎今天因为王楚钦态度缓和而雀跃的心情扎的无影无踪。

“我说，你跟王楚钦就打算一直这样？”放下手机，王曼昱问。

孙颖莎勉强笑了笑：“不是你说的，历史遗留问题就等他自己慢慢消化吗。”

她还说过这话？

王曼昱被噎住了，随即矢口否认：“我思来想去，你必须跟他道个歉，解释解释。大头他对你那么……”

“那么什么？”

糟糕，说漏嘴了！

王曼昱说话很有分寸。她觉得两人的心意应当相互告知，自己才不要做嚼舌根的长舌妇。

她巧妙地改口：“我的意思是，就算是作为你这么多年的搭档兼哥哥兼朋友，你不声不响地去美国，也不跟他商量也不给他个理由，是不是挺过分的？这换谁也受不了啊。”

“有吗？”孙颖莎皱皱眉头，“我没说我不回来啊。”

“可你也没说你要回来啊。”王曼昱无情地戳穿她，“你让大头怎么办，等还是不等你？”

“他等我干嘛？”

又说漏嘴了！

“我的意思是，”王曼昱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勇敢点儿，把事实告诉他。”

孙颖莎又把自己缩进睡衣里了。

王曼昱只好又把她挖出来，继续苦口婆心：“听话，咱不成功便成仁。他要是也喜欢你，那还结个屁的婚，你俩人直接终成眷属。他要是不喜欢你，那就算了，当给自己个答案。而且你说现在放下了，你们还可以重新做回以前的兄妹，多好。”

“我哪放下了？”孙颖莎闷闷的声音从睡衣里传出来，“我看见他心就突突，跟两年前一模一样。重新当兄妹有什么好，你想让我给他当伴娘啊？那我去美国还有什么意义？”

“不是，孙颖莎，”王曼昱算是听出来了，“你就一点也没考虑，大头也喜欢你这个可能性吗？”

这次，睡衣里没动静了。

她妹妹孙颖莎，是真喜欢王楚钦。

那天她在车上平静地逼问，意外逼出了孙颖莎的眼泪。

“我告诉你，可你得保证，保证不告诉别人。”

她第一次哭得这么厉害，眼泪跟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我好喜欢他啊。不是以前，不是现在，是从以前到现在的每一天。”

“喜欢他对我的特殊关心，喜欢他和我的天选默契。喜欢他对别人都接触障碍，对我却恨不得贴进怀里。”

“从来没人像他一样对我那么好，我真的好喜欢他。”

“可我们太不同了。他喜欢高奢，喜欢美女，喜欢觥筹交错，喜欢灯红酒绿。我怎么能奢望他也喜欢我呢？那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我太贪心了，所以总是觉得不够，总是想要霸占王楚钦。如果学不会做妹妹，就连妹妹也不要做，永远退出王楚钦的生活。”

她哭得太伤心，王曼昱使劲浑身解数才把人哄好，答应她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为此，她还不得已挨了林高远的一顿骂。

现在，她们又面临到这个问题。

“不喜欢你，王楚钦以前吃饱了撑的天天在你眼巴前儿晃悠？不喜欢你，他能为你干出那么多傻事儿？不喜欢你，你不告而别他能气成那样？”王曼昱的火已经到头顶了，“你出国之前也没问问王楚钦，就直接给他判了两年有期徒刑。这对他公不公平？”

孙颖莎绞着手指。半天，她才费解地问：“可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对我说出那句话呢？对我说孙颖莎，我喜欢你，很难吗？”

孙颖莎就是这么一根筋，总觉得别人不说就是没有。

王曼昱答不上来，她就自问自答：“还是把我当妹妹了吧。唉，他那么骚包的人，肯定喜欢和他一样会捯饬的，追名牌的，像宋倩那样的。”

孙颖莎站起身，看了看时钟：“睡了，明天还有采访呢。”

看着妹妹“啪”地一声关上房门，王曼昱简直被气得脑仁发胀。

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高远为她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王曼昱仔细回想往日种种，似乎桩桩件件都能看出王楚钦对孙颖莎情根深种的痕迹。偏偏孙颖莎只缘身在此山中，窥不破天机，看不透心意。

而另一侧，林高远觉得自己兄弟简直窝囊极了：“大头，就因为孙颖莎一句和年裕没关系，你就原谅她了？”

王楚钦缓缓转动酒杯，显然心情不错：“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么做的！看看你的嘴角快咧到我眼前了！”林高远恨铁不成钢，“能不能争点气！孙颖莎说走就走，她根本不值得你原谅，更不值得你对她好！”

这话让王楚钦的好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脸陡然沉下来。

“她能这么对你，说明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心上。”林高远拍拍王楚钦的肩膀，苦口婆心，“这两年你怎么过来的？我不能再让你在同样的地方摔跤。天大地大，少她一个孙颖莎怎么了？你就和宋倩好好开始，不行吗？”

王楚钦却突然发脾气，“砰”摔了酒杯：“好好开始，我也想好好开始！可哪里都不对劲，干什么都觉得差一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忘记她，她又回来了！这他妈的要好好开始怎么这么难！”

林高远连忙安抚他：“好好好，我们不说了。那宋倩呢，你打算怎么办？”

王楚钦痛苦地撑住额头，虽然抱歉，愧疚，却无可奈何：“我不爱她。我无法爱上她。我只能，陪她走到这里了。”

这样的大头让林高远恍然看到了两年间的日日夜夜，王楚钦深夜的买醉，嘶吼，绝望，眼泪。他抬抬手，就会露出右臂上长长的一道疤。那是王楚钦高山滑雪时被坠落的崖石割破留下的。

从前的王楚钦爱逗乐，爱耍帅，没事就好买个名牌在大家面前臭显摆，整个人自恋可爱得不行。孙颖莎走后，他数次无法控制自己处于崩溃边缘的情绪，只好寄情于这些危险的极限游戏，在一次次肾上腺素的飙升中获得短暂的平和。

上次庆祝孙颖莎回来的聚会，闫安没去，京队里几个挺重要的老人都没去。他们看着王楚钦长大，看着他从拖着大鼻涕的小孩长成围着妹妹转的小男生，怎么会不知道王楚钦的心意？正因为懂得，所以无法原谅孙颖莎的无情。

林高远喉咙有些发紧，又问：“那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孙颖莎她不是不喜欢我吗，不是不把我当回事吗？”王楚钦醉倒在吧台上，紧握拳头咬牙切齿，“我他妈这辈子就赖上她了。我就算不结婚了，我他妈也不让她好过！”

“大头啊大头！”林高远恨不得撬开他脑壳看看里面有什么，“你怎么就死脑筋，怎么就那么倔！”

“我爱不成别人，都拜她所赐，她得对我负责。”王楚钦红着眼睛，一本正经地陈述着他乱七八糟的逻辑，“我这辈子就算不结婚了，我也得拖着她和我一起单到老！”

“……问你个问题。”林高远问，“在你眼里，世界上是不是就孙颖莎一个女的？”

王楚钦笑了声，反问林高远，“王曼昱这么多年都没明白你的心意，你又为什么坚持？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的。”

这话让林高远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

王楚钦笑着碰了碰林高远的酒杯：“干杯，同是天涯沦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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