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罗盘呈五角状,分别对应阴阳五行,一闪一闪地亮起金、棕、蓝、赤、黑五色。
阿丑望见五行罗盘上那抹血滴在四周不停游走,不断朝四周碰撞。
那碰撞逐渐加剧,像是暴躁的狮,张牙露爪,愈越一方牢笼。
林常青古怪地挑眉:“看来,道友可是诓骗与我啊。”
“既如此,那诸位便打道回府吧。”
“你竟质疑我裴兄!”
“鲜血如此走势,定是你动了手脚!”
阿丑不由分说反驳他。
林常青不答,阴骘双眸中透露着狡诈。
李舒温站在他身后,一直垂着头,双手颤抖地背在身后。
“呵。”
裴上宜嘲讽般开口。
“敬诸天仙神,万物之母,灵木,困!”
裴上宜飞速掐了一个口诀,几人脚下的大地便开始抖动起来。
林常青不禁惊呼,看向裴上宜的表情也愈发惊恐。
尤其是他脚下的石板地。
他脚下不断抖动,骤然之间撕开裂缝,整齐完好的石板化作片片碎石,粗壮硕大的藤蔓、树木枝干拔地而起,仿佛带了韧性一般,变得柔软至极,将林常青四肢紧紧缠住,高悬殿内。
诸弟子从未见识过这种场景,醉酒的人也在眨眼间精神百倍。
他们第一反应竟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有人惊呼:“这术法,莫非是我三清宫传世道法,十二八卦法式?!”
旁的弟子听了,也变得十分激动起来:“这位道友应当非是欺骗我等,看来他的确是裴氏后人!”
“如今灵气枯竭,他竟仍有如此功力,我们整日念书识法而难以修习,该说,不愧是裴氏后人!”
“林常青仗着自己身为管事弟子,平日作威作福,诸位不敢反抗,这下,可有人能够治得住他了!”
“正是正是!”
诸弟子纷纷附和。
林常青高悬空中,被低己一等的人像猴一样观赏,堂而皇之地议论,他脸白了又绿,绿了又紫,如此让他难堪。
裴上宜听见众弟子的讨论,对林常青的厌恶更甚。
缠绕在林常青身上的藤蔓枝干变得更加紧缩起来。
那紧箍感让林常青痛得嗷嗷乱叫。
“呃……裴仙师……原谅我不识好歹……”
见他求饶,裴上宜这才把他放下,那些藤蔓枝条逐渐缩小,退回到地下,石地也重新恢复原状。
“裴道友如此厉害,何不留下,光复我三清门呢。”李舒温追着裴上宜问道。
众人纷纷附和。
“李道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俗话说,道教之道,自然无为,重在清静自在,与世无争。”
“可如今之道,灵气污染,属于无尘之界中的乱世,我必恢复无常,化一切邪祟,重塑旧日清幽自然,到那时,不论是三清宫,还是诸如玉台、石鼓岭、九天应元府此类宫门,都将安乐有康。”
许是被他这番话触动,李舒温重重点头,朝他鞠躬一拜。
诸弟子不复颓靡模样,也学着李舒温,一齐向他躬身一拜。
“有劳裴仙师!”
那声音振聋发聩,好似让这九天为之动容。
“若你再如此为非,我必不留你性命。”裴上宜在林常青身上施下善行咒,倘若他残害同门、欺虐凡尘、凌辱他门,则必七窍流血,暴毙荒地。
“这五行罗盘,我便带走了。”
裴上宜已经将罗盘拿到手中,顺手装入腰侧收纳袋。
他刚抬脚,又想起什么,再次朝诸弟子开口:“日后大长老门下之事,便交由李舒温掌,诸位可有异议?”
“谢仙师相助,我等万分嘉许!”
见诸弟子诚恳模样,裴上宜点头。
有弟子欲与之领路,裴上宜温声拒绝。
“那个男人呢?”
阿丑冷不丁问。
裴上宜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玄渊的身影,也未曾感受到他的气息。
想来他不知何时已自行离开。
“不必管他,他只是与我们顺路,可并无义务迁就我们。”
裴上宜这样向阿丑解释,随后二人告别前殿众人,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向后殿走去。
后殿旁,有一座宫殿,旁有柏松,掩映宫墙,深幽沉默。
门外匾额因着有了许多年头,加上无人打理,显得尤为陈旧。
那牌匾乃用钟山雨域的上好松木注入灵气所制。
可惜八十年无人问津,灵气早已被污染殆尽。
没有了天然保障,它确确实实成为了一块苟延残喘的朽木。
匾上“裴氏修真”鎏金大字褪去光滑颜色,黯淡失真。
裴上宜望着它,安静得出神。
匾额之上,金字之下,恍惚间,裴林又回到五百年前初入此地的时候。
正值初夏,艳阳金光透着林间缝隙洒下,带着灼烧的痛。
阿父以指腹擦着额间汗滴,脚下卷卷灵气翻涌,支着他的身子,他借此悬着身子,视线与匾额齐平。
他左手稳稳托着砚盘,那墨以东方源迹产出的鎏金光色掺合,在光点的衬托之下,泛着星河灯火,微茫明藏。
右手执笔,于松木板上缓缓写下一个“裴”字。
“阿林,你瞧,这字写得如何?”裴青扯着嗓子,声音嘶哑。
年轻气盛的少年,脸庞已经慢慢长开,刚及弱冠,他的身量颀长,长发尽数盘起,仅一根木簪修饰,面容瓷净无暇。
裴林也学着父亲,双唇轻启,低语施咒,不多时,他脚下风起,视野逐渐升高,直至与父齐平,他将一盏茶递到父亲面前。
“父亲还是润嗓为好,这题词,讲就的也有方寸与轻重。”
裴林听此话,宠溺地将信尾笔平平地搁置砚上,伸出右手接过杯盏。
“哈哈,我儿孝父,我儿孝父!”
裴青爽朗笑声于真空之中回荡,那匾额之色却在裴上宜眼中不断变换,在他意识回神那刻,斑点浮现,色泽暗沉,发着乌黑死气。
“这里便是裴兄住所吗?”阿丑问。
裴上宜轻轻应了一声,嗓音破碎。
裴上宜解开外门禁制,阿丑只见一抹蓝光转瞬即逝,随后二人共同入内。
疮痍。
满目疮痍。
庭院里杂草遍生,有些已有几米高,八十年头,无人理会,埋没于沉默里。
小路痕迹不显,裴上宜还是辨认出,那条通往阿父阿母记忆的路。
小路尽头,一扇门孤零零耸立。裴林知道,它守着门后的东西,衔连时光与人迹。
“我的林儿最是听话,阿母给林儿唱首歌谣好不好?”
“远山空雨屋梁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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