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槿梅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的夫君宇文柞会成为扫洒西阁的渣男之一,而她,会成为这幕人间悲喜剧的主人公之一。
自大辽建国,迁都新都以来,公公的人数不胜枚举。自节策帝起公公制度形成,代代公公辈出。不少新贵或世家的女性都找到了一条拓宽人生,实现自我价值的新道路,不少都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和属于自己的职业生涯。当然,随着制度的维持与深入,和观念的改变,公公中也出现了不少男性成员。而自云正女帝时期开始,一支独具特色的队伍开始出现。他们,便是由渣男组成的扫西阁大队。
节策帝时期,西阁由于节策大帝大恶趣味,由宫中任职大各位公公们扫洒。当然,扫洒西阁可获得额外的西阁补贴,多时,可以多出原定工资。当然,补贴的多少决定于工作量的多少。他们霍家,于满奋帝时期开始在朝堂上展露头角。在节策帝时期,已成新贵。她们的先祖霍宁婉,便是节策朝的狩猎公公,专司皇家狩猎事宜。后来于节策帝崩逝之前,辞去职务,归家,与未婚夫周润生下三子三女。后来更是因为业绩出众,与节策帝的侍膳公公邓清歌,司药公公斛律淡共同入葬洁陵。其夫陵墓亦得以入葬旁侧。自那以后,霍家一直在朝堂上不温不火,职位不高不低,一直留存到现今。直到姑姑霍斐琰成为了皇后,她们霍家才得以再次扶摇直上,堂姑霍斐琬成了雍王妃,堂姐霍槿樱也成了太子良娣,霍家成了皇室外戚,一时荣极。
然而,这些都只是这出悲喜剧的前奏。作为这么一个家族的诞生的闺女,本是金尊玉贵。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却因为槿梅的夫婿,产生了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前文讲到,自云正帝以来,扫西阁便由各种与皇室宗亲相关的渣男组成。云正帝时,第一个西阁渣男杜氏杜怀桉——崇德乡主的前仪宾,因国丧期间,私纳外室,之后不思悔过,变本加厉,被罚净身为西阁公公。之后,历朝历代,几乎都有一名以上渣男成为西阁公公。诸如之后的王桾,卢奉贤,横亘三朝的邱钛微,废铜烂铁组合等。到了崇明一朝,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夫君宇文柞也会成为这其中的一员。
说起这个宇文柞,还真是一个传奇。他是前周朝宇文皇族的后代。宇文皇族为起义军推翻后,历经割据混战,虽不至于灭族,却早已没落。宇文柞的祖姑姑宇文月淩,为了补贴家用,成了节策帝的掌灯公公,亦是她先祖霍宁婉的同僚。后来,经过几代的穷困潦倒与挣扎,终于,在宇文柞曾祖父那一辈家境有了起色。之后,宇文家家境凭着经商逐渐好转。
而宇文柞,从小生活在较好的家庭环境中,又因着家里极为重视他的教育与培养,他传承父母的良好基因,文武双全,长相异常俊美。他的文采在京中这种地方,也可以算得上是出众。武也是如此。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文武双全,颜值奇高。
还记得当时初见他时,是在冬日的一个雪后初霁的下午。当时,她应邀和闺中密友一起去郊外赏梅花。密友说,红梅花傲雪凌风,风姿奇绝,白梅清幽素雅,这两种都是常见的梅花。不足为奇。可如今郊外盛开的檀香梅,色香俱全,色泽金黄,中有檀心,故名檀香梅,又名,磬口腊梅。密友还调笑道,因你名字里有梅你又格外喜好腊梅,那么,便去郊外一游吧。这样,也全了你那好梅花的心思。
她一听便动了心。如此罕见却又极美的梅花,怎能不见呢?于是欣然接受了密友的邀请。两人便随同密友的兄长,一起带上侍女家丁,乘车往郊外而去。
到了郊外,一见那梅花,果然名不虚传。花瓣亮黄,带着微微透明的特质檀心内蕊,勾勒出花的内在形状,香味清幽扑鼻。远远望去,明黄一片,甚是赏心悦目,顾盼生姿,韵致卓然。槿梅不由得心下暗叹。心中已然是被这檀香梅的风致看痴了去。
正在她痴痴地看着这檀心一朵的金梅时,一个清朗温厚的男声缓缓而来:“这磬口腊梅开的真个儿好,无愧于其大名,真的可以说是,“玉蕊檀心两奇绝”了。”
她不由得转身,一眼瞧见了一位宛如芝兰玉树,临风而立的俊朗男子,侧脸棱角分明,五官精致,仿若能工巧匠精雕细刻而出。他状似无意地看着那磬口腊梅,缓缓吐露着心中所思:“俗话说,名花倾国两相欢,这花虽不算的上是名花,却别有一番风致,只是不知如这花儿一般的具有倾国韵致之能的,能堪比这花儿的佳人又在何处?”言毕,他状若无意地看向了一旁的槿梅。
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槿梅只觉得呼吸一滞,脸上不由得有些烧。这男子生的龙凤之姿,俊美异常,若不是他身上的服饰并不贵重,真以为他是当今皇族的某位宗室子弟。但并不贵重考究的服饰亦掩不住他的气质。事实上,此人就是身着麻布,气度亦是不凡,亦能让人察觉着掩饰不住的龙章凤质。槿梅只一眼,便觉得移不开目光。更何况,此人似乎有些文采,连走路的步子,都似乎有这些武学的功底。
宇文柞初见槿梅,便觉得这姑娘生的不俗。身姿娉婷,容色明艳,虽非倾国倾城,亦是姿容出众,称得上是绝代佳人,千里挑一。她的眉宇间,有着一丝梅的清傲,似是一个有个性敢于坚持之人。通身的气派,穿着,似是贵家小姐。他心里顿时有了计较,联想起自身的境遇,他的决心更加坚定。他的家中,有着控制欲极强的祖母,祖父谢世后,这种掌控欲便一日日的壮大,就连父亲,也不得不在她的控制下处处妥协让步。然而作为他父亲的儿子,他心里明白,这些不过是父亲的权宜之计。娶祖母喜欢的娘家侄女,但是同时又在一生终无所出的妻子不能生育后广纳妾室。他一直怀疑父亲的这位正妻终身不得有孕与他父亲有关。他自从被母亲生下来,便从未见过徐大夫人何时受过宠。在印象中,父亲打着大夫人不能生育的旗号,大肆宠幸姬妾。父亲之前宠幸一位姓符的姬妾,后来那位姬妾流产后也无子女,加之父亲碰到了母亲,逐渐失宠,后来更是因为家中式微而被暗害致死。他的母亲虽然出身贫民,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却生的花容月貌,极其受父亲喜爱,人也温和,婉顺机警。因此在姬妾中最受宠。母亲得以生下了他及三姐,三弟,四妹。地位为诸位姬妾中最尊。
徐大夫人在家中无子,地位被小妾冲击,最后郁郁而终。大夫人死后,母亲在父亲的暗中扶持和母亲自身的机警,才干成了父亲的新任有实权的女主人,只是由于徐老太太的威压,母亲才没有被扶正。在家中,大哥早逝,他作为第二子,成了家业的继承人。本来,凭着自身的才干,他已经将家业经营的发展壮大,颇有建树。可是他家中还有一个同样控制欲强到拎不清的孀居在家的姑姑。这个姑姑对于家业虎视眈眈,多次干涉家中内政。他与姑姑,祖母的矛盾与日俱增。最近姑姑又想把自己家中的长女塞给他当妻子。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表妹。她唯唯诺诺,是个没主见的乖乖女,对姑姑有种近乎于愚孝的顺从。况且一旦联姻,姑姑插手家庭内务的机会便多了。这样的买卖划不来,他可一点也不想让姑姑如愿。况且这样的表妹,并不能带给他什么生意上的助益。眼前的这个姑娘,生的不俗,性子看起来似乎也是比较刚硬的。所谓相由心生,不谓如是。而且出身贵族。这样的姑娘娶进家门来,肯定能够于他的事业大有裨益。一来,可有陪嫁的丰厚嫁妆;二来,生了孩子,可以使得孩子的性格魄力能够传承她与这姑娘,形成优良的的结合体,另外,相貌也会保证不差。这样既有助于家业的传承,又有助于他们日后的择偶,形成良性循环;三来官商现在已然成为一体,娶了贵族出身的姑娘,可增加政治资本,更有助于她的经商事业。当下,宇文柞计议已定,目下便决定要把这姑娘娶到手。
后面的事,槿梅已不愿再回忆。只记得宇文柞当时与她赏看金梅,一言一行间尽显诗文风流。而且在京郊外他还和密友的兄长比上了功夫,武学方面的造诣倒也可圈可点,让她不由得对这位男子刮目相看。
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缘分,哪知,之后,他们又在一次去爹爹的一位同僚的府上又再次相遇。这一次,宇文柞再次与她就着府上的音律与她闲聊一二。言谈之中,于音律之间的造诣评判甚深。所以,当她从他口中知道他出自商贾之家时,心里很是讶异——原先以为商人都是动辄言利,不通诗文曲调的精明之人,不料其中还有似这位公子一般的人才。一时心里便更觉得此人不俗,对其已然心生好感。
自那以后,他们的交往便频繁起来。槿樱好梅,他们便时常相约于郊外的梅林处赏梅。一开始,总是与闺中密友各自一起带着丫鬟,家丁前去相会,只装作是偶遇。可日子久了,密友也看出了其中大关窍,开始有意地避嫌,时不时稍稍离开片刻交与他们私人的空间。他们一起赏梅,谈论诗赋音律,有时,宇文柞也会和槿梅谈及生意上的事。槿梅虽自小养在深闺,却是玲珑剔透,一点就透。因此,宇文柞倒也很乐于与她谈论一些这方面的事,心里对她愈发满意,更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几次交往下来,槿梅对他的好感每回都在一点点的增加,她越来越喜爱和他一起交往的时光,与他相交,自是令人心神愉悦。展眼春日到了,他们的交往便由赏梅转化为踏春,看尽姹紫嫣红,吟诗作赋。到了夏日,他们去京中的济阳湖畔赏那十里荷花,荡舟于湖上,悄悄摘了荷花做荷花糕,采颉莲蓬,吃莲子。宇文柞总是贴心地不厌其烦地帮她去掉苦涩的莲心,再让她吃。秋日,他们一起去京郊的山上饱览红枫树林,感受秋高气爽。和他相伴的时光,曾经是那样的欢乐,与婚后生活形成鲜明对比,让她至今想来仍旧唏嘘不已。
转眼又是一年冬日到了。经过一年多相处,槿梅对宇文柞的好感早已发展成为了爱慕。宇文柞估摸着时机已然成熟,便抓紧时机,筹备着向她“表明心迹”,以期一击而中。
这天,宇文柞现场献艺,借着追慕先贤的名头,亲带琴来在郊外抚琴。他先是应了冬日之景奏了一首《梅花三弄》,琴声悠长清远,仿若带着梅花的清幽香气扑面而来。槿梅不由得沉醉其中,思绪万千。冷风微微吹动着,一阵幽馥之气沁入心脾,令人醉而忘返,仿佛魂儿都要被这琴声给勾了去。
忽而琴声一转,却是一曲《凤求凰》,宇文柞合着琴声低低的,却又清晰地唱出了这曲词:“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琴声悠悠,韵致绵长,奏出无限情丝,缠绵悱恻;歌声绵密又清亮,唱出悱悱情意,绮丽无限。槿梅被撩动了情思,脸色微微泛着通红,一颗心儿嘭嘭嘭跳个不停。宇文柞借机缓缓推进,表诉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边唱边悄悄拿眼瞟槿梅,眼神情意绵绵,深沉似海。明明是冬日,却无端端地令人感到春风沉醉,心里暖融融的。槿梅心跳得越发的快速,逐渐地,一股热烈的情感涌上心头,使她的少女情思达到了高峰。
接下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一曲终了,当宇文柞向她“表白”自己非她不娶的心思,求她嫁与他时,她的内心涌动着幸福的浪潮。只觉得幸福的波浪一浪一浪地向她打来,淹没了她的心房让她在幸福的浪花中迷失了航向。她迷迷糊糊地应下了宇文柞的请求,接下了他着人精心挑选的红梅羽扇簪——他们的定情信物,珍而重之地将它簪入发髻中。
槿梅在宇文柞的互送下回到了家中。一回家,母亲便看到了她头上的发簪,起了猜测之心,再三地盘问。她只说是友人所赠,含糊其词。母亲越发疑虑,不由得加紧了追问。槿梅到底年轻,眼见的快要瞒不住了,便将实情和盘托出。大辽风气开发,女子自由爱恋亦是在可许的范围内,因此母亲并未在意她与人定情,但却对于宇文柞的商贾出身提出了异议。宇文柞身为前朝皇室之后,又是士农工商的末行,纵然家中富裕,却不是门当户对的好亲。虽然大辽重商,但是却也未曾到了不顾虑这一层关系的地步。更何况,霍家如今好歹也是皇亲,如何拉得下颜面来接受这门亲事?
几日后,宇文柞派媒人上门说媒,送聘礼,这件事才正式曝光。自然地,这门亲事遭到了族人的反对。宇文家也极力反对,其中,反对声浪最大的就是徐老太太,和宇文柞的姑母。由于阶层的差距,霍家人反对声浪浩大,宇文柞的父亲也打了退堂鼓,私下底劝儿子还是作罢了。但是槿梅显得异常坚定,非宇文柞不嫁。宇文柞精心筹谋一年多,自也是不肯放手。大辽朝初期出现过五姓女嫁为新贵登科才子为妻,但皇亲和富家商贾联姻还是头一回。
眼见的联姻迟迟不成,宇文柞开始发力了。若是此时不成,必将功亏一篑,自己筹谋已久的一切岂不成了无用功?关于这些阻碍,他早已想好对策,这倒是难不倒他。他沉吟片刻,唤来心腹仆人耳语一番,仆人会意,悄悄地从后门出去了。不一会儿,一辆租来的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宇文家的侧门,宇文柞悄悄乘上租用的马车,向城中的一处小酒楼驶去。
第二天,一则小道消息传遍了京城。消息称,商贾出身宇文柞,与皇亲偏枝的霍家三小姐私定终身,不日便将成亲。一时,京中物议沸腾。流言蜚语,也便在此时滋长蔓延起来。有人说,霍家三小姐与宇文柞这个前朝皇室之后,商贾之人曾经私相出游一年有余,私交甚密。有人说,霍家三小姐于宇文柞除了门第不相当,品貌倒是极相配的。也有人大胆猜测,能让霍家三小姐瞩目的宇文柞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听闻他不仅能文能武,还是商界低调的一位奇才。又有人说,霍家迟迟不肯同意这门婚事,怕是除了门第之见,更是因为想留着才貌双全的霍三小姐再次攀得高枝。毕竟前不久霍家二小姐——从前的霍良娣,后来的霍孺人刚刚与定王和离,尚未改嫁。只怕是霍家将家族下一代的荣兴放在了霍三小姐身上,只盼得她再嫁最有即位前程的慜王广博,同时,也为了霍二小姐的再嫁高门大户铺路……
流言纷纷扰扰,越传越离谱,越来越不像话。一时间,霍家与宇文家的这桩事竟然成了说书人的题材,被广为流传。在说书人口中,霍家趋炎附势,眼高于顶,上一辈已经已出了一位皇后,一位王妃,却依然想将荣宠代代延续,世代与皇家联姻,在前任太子良娣与定王孺人霍家二小姐不贪荣华,与定王和离后,霍家为了延续下一代的荣耀,不惜拆散一对郎才女貌的有情人……传闻越来越离谱,又有人说如今圣上重商,其实作为一代之前一直默默很久,如今因攀上皇亲,再度复起的新贵的庶出女儿,与前凤子龙孙出身,如今又是富甲一方的富商相配,亦不算有着太大的门第之别。
霍家初初听闻此情,甚是愤怒,连忙派人去查传播流言的来处,却只查出了最初流言是从一家酒楼查出来的。而且京中人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此传言若是继续发展下去,只怕会给有心攻击霍家的人以可乘之机。虽然当今圣上爱重皇后,但历经此事,被有心人挑拨,难免不会对霍家产生看法。
而此时,槿梅这边也是坚守着这桩婚缘,坚决要嫁宇文柞,不然宁可终身不嫁。霍家无法,只得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这时,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慜王广博被立为太子,全权监国。太子监国后,加大了对商业的补贴与重视,商人的地位有所提升。不再是最末行。因而,槿梅与宇文柞之间的门第障碍再一次有所缓解。
于是,就在两个月后,霍槿梅正式下嫁商人宇文柞。出嫁的那一天,槿梅的母亲掩饰着内心的隐隐的担忧,将槿梅送上了去宇文家的道路。槿梅却是满心满意的都是甜蜜,她已然在内心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宇文柞分享自己的一切喜悦与柔情蜜意。
新婚最初的一个月,槿梅过得很是顺意。宇文柞对百依百顺,与她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虽然徐老太太并不喜欢这个孙媳妇——她心目中最合意的孙媳妇是她的外孙女范氏,但碍于她背后的霍家,并不敢有所为难。况且槿梅行事妥帖,老太太也并未有任何理由发难。宇文柞与她性情相投,时不时地抽出时间来与她谈论诗文,偶尔也讨论一下羿棋。每次羿棋,槿梅总是落于下风。在这点上,她对宇文柞的佩服是发自内心的。在忙生意之余,宇文柞总能体谅到她的心情,时常顾及他她持家务的辛苦,时常贴心地替她分担些个。
结婚两月后,宇文柞便进入了事业的巅峰期,急需大量资金。他决定做笔大生意,为此,他请求槿梅暂时挪用一下她的嫁妆,等到回了利钱以后,再还给她。槿梅初时有些犹豫,毕竟女子嫁妆不能轻易被拿去使用,做生意纵有风险,万一血本无归,那么失去了嫁妆的她在婆家地位会受到冲击。但是宇文柞软磨硬泡,以夫妻之情作为说辞,认为夫妻之间有困难时就该互相周济,顾虑过多,反倒伤了情分。再说,这生意场上的事,她还信不过他吗,血本无归的事几率极小。退一万步说,即使他赔本了,也总有回本的时候,总不可能一直倒霉下去。而且,以他们之间的情意,即使嫁妆失位一段时间,也不会危及槿梅在他们家的地位,因为有他在。槿梅终是被宇文柞说服,将嫁妆尽数送与宇文柞与他经商为用。
此后不久,宇文柞回来说投资相当成功,只不过现在嫁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放在库房,由他代为照看为好。槿樱对于宇文柞很是信赖。倒觉得他是信得过的人。因此,倒没有因此而有所非议。
接着,宇文柞又说服了槿梅,将她的陪嫁首饰中,除却槿梅最喜爱最常用的,一并收入梳妆台锁起来,作为隐性的救急资金。钥匙掌握在槿梅手中,如有用得上的,大件的头面就从里面取用。
自用槿梅的嫁妆盈利后,宇文柞的资金链越发庞大,应酬也越发多起来。他开始少着家,几乎多日不曾回宇文家。即使回府,也只是匆匆见过长辈,便又忙于下一场应酬,进货中。槿梅一人在家中,操持家务,也甚是辛劳。不知怎么的,随着宇文柞越发忙碌,她的精神叶越发不济,变得时常嗜睡,平时请安时的礼数也有些不大周全起来——不周全,是徐老太太的说辞,随着槿梅嫁入宇文家的时日久了,老太太也拿出了做长辈的派头,对她作为媳妇应有的礼节要求甚严。最近她身体情况不佳,嗜睡,好食,爱吃辣的事物,请安时自然不免有些疲态,这点逃不过老太太的法眼,因此她的礼节被老太太挑出来说辞。言语中,对于她身为大家闺秀出身,却“不知礼数”,极为不满。她也觉察出身体的不对,几次请医官来看看,却又诊不出什么大毛病。随着宇文柞的越发忙里,家里的事物也越发多起来。新婚一月后,婆母便在老太太的要求下将家中的理事大权尽数交于她手中。每日核对账簿,清算,找出最节省家中日常的开支的方法,让她疲于奔命,日子比起在闺中已是忙碌不少。徐老太礼佛,时不时令她抄写一些佛经,送去佛前供奉。槿梅自知自己并非老太太满意的孙媳,有意缓和与老太太的关系,且碍于长辈之命不可违,勤加抄写。可是时常抄写不到一阵子便瞌睡,因此倒常惹得老太太不快。
槿梅自知如此下去,终不能长久。于是,她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此渴睡症状彻底根除。既然一般的郎中诊不出所以然,那么就请好的医官来诊断。是而槿梅在自己回娘家省亲之时,将症状告知母亲。母亲听后,马不停蹄地就给请来了京城种有名的医官来为她诊治。
这一诊不要紧,竟然让医官诊出了已怀有两月余的身孕,只是胎象有些不稳,还需静养。母亲不放心,又请了多位医官诊断,确已有孕。至此,槿梅才明白,自己渴睡的真正原因。
可是,这个消息却受到了徐老太太的猜忌。之前几位郎中诊断都不曾诊出原因,怎么回了娘家一趟,就诊出有了身孕?进而,老太太竟认为槿梅的身孕有猫腻。这一次,槿梅没有再弱势下去,她立刻联系了几位有名的医官,请他们联名合诊,最终才落实了有孕这一事实。至此,老太太这才无什么话可说了。
槿梅怀孕的消息由家人报信传到了宇文柞的耳朵里,但是他并无所动,依旧在外应酬,只派人捎话说他走不开,等完事了就回来。尽管只是有些意外槿梅怀孩子的时日来得过快以外,他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只是庆幸,槿梅有了孩子以后势必会忙于照料孩子,应该无暇顾及自己,这为他以后的行事,更加提供方便了。
在槿梅面前,宇文柞还是适时地露出了对于这个孩子到来的喜悦。二就在此时,宫中传来消息,庆历帝病重,令太子广博监国。
因着庆历帝的病重,槿梅有孕,并未大肆张扬。徐老太太虽是对槿梅没依然不甚喜爱,但既然已有身孕,也不好过于苛责了她,落下个恶名。只是规定了每日晨昏定省依然照旧。槿梅心里虽有些微的不满,却不愿违逆老太太,令宇文柞为难,只得应下了,在信中,母亲面前,绝口不提此事,以免母亲心疼。
一个月后,庆历帝病逝。此时槿梅已怀孕三月有余,胎象已稳。国丧期间,往来应酬已然少了,宇文柞因此得以常常回家。只是不只是孕期敏感还是别的原因,槿梅总觉得宇文柞不如之前那般热络了。有时对于宇文柞,她感觉他并没有一个父亲应有的对这个孩子的关心和发自内心的喜悦。不过好歹他还知道怀孕期间不能让她累着,也会为她而请自己的母亲黎氏多多照料她。黎氏一向待人温和,对于自己的儿媳妇倒也上心,时常指点她,也曾偷偷顶着老太太的威压,帮她分担一二。如此下来,槿梅倒是平安度过了孕期。
第二年春节过后,已登基的新任圣上孟广博改元崇明。自此,新的纪元开始了。而此时,槿梅的身子也越来越沉重。产期一天天的临近,她也不敢委屈了自己的孩子,该吃的吃,该少操心的少操心,也时常走动走动,为生产时候积攒力气。
崇明元年五月廿三,槿梅胎动生产,产下了宇文柞唯一的女儿。生产当天,已过国丧期间又开始重新参加应酬的宇文柞并未及时赶回来。等到他回来时,女儿已然出生。他匆匆地看了一眼女儿,便片刻不停,又去处理商行事务去了。
新生的婴儿皱皱的,红红的。宇文柞对于女儿并无太多热情。一则,是他家族中子周代以来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作怪,认为家中产业还是男孩子来继承的好,女儿终究差些。二则,刚出生的婴儿在他看来真是丑的紧。尽管槿梅一再骄傲地认为她很漂亮,远胜过其他的新生儿。他觉得对于这个女儿的外貌没有继承自己于槿梅对优良传统而不悦。只在听说婴儿刚出生是都是如此,等眉目舒展些便能分出美丑,这才稍稍宽慰。
宇文柞的冷漠,并没有冲淡槿梅的喜悦,她只是为自己女儿的出生而开心。在她看来,女儿的出生,是上天送给她的,最好的礼物。她兴致勃勃地为女儿思索着名字,沉浸在极大的幸福感中。
本以为岁月会这样一直平平淡淡地流将下去,不料,孩子出生才没几天,槿梅便遇到了婚后的第一重重击。
宇文柞的姑姑宇文氏,正如我们所说的,是一个控制欲强到拎不清的女人。她现已孀居,常常回娘家探亲,甚至携子女住在娘家。先前她想把从小母兄就知根底的长女塞给宇文柞当正室,可惜后来凭空杀出一个槿梅,霍家势大,她只好作罢。但控制欲强的她怎能允许有任何一件事情脱离她的掌控!是而,她一直想方设法自动将槿梅挤出宇文家,她好进而掌控宇文家的祖产,从而在娘家中掌握一定程度上的话语权。这下,槿梅生了个女儿,她自觉机会来了,便精心物色了一个姿容清秀,不同于槿梅的丫鬟,准备略施手段,塞给宇文柞做通房。此时,宇文柞的生意因有了槿梅的关系,蒸蒸日上,已成为京城赫赫有名的商人,此时的他,身边自然不缺女人,但是要让他心甘情愿收下自己送的丫头不会引起反对,就必得需用些手段。宇文氏思索良久,终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可行的计谋。
宇文家自立朝以来就重视占卜之术,对巫师有着极大的尊重。这种观念在灭国后依然没有中断过。宇文柞虽然精明,却也和他的父亲一样信仰占卜算命之学。因此,从占卜之事下手,是最好的行事方法。
几日后,宇文氏与徐老太太闲话家常,无意间提到,最近京中来了一名占卜师,此人虽然是来京城做小买卖的,却是于占卜方面极精通的。宇文氏夫家中的一位下人和他是旧交,听说是个半仙,能知天文地理星象,是个不出世的高人。宇文氏也亲自去核验过,确是个有才能之人。她向母亲建议,让母亲请来这位半仙,来为他们家占卜一下,看看他们家的来年的道运如何。
徐老太太本是不大信任这所谓的半仙的,但经不住女儿的再三请求,便请来这位卜者试了一试,只见他虽生的一副小生意人的样子,却颇有几分能耐,竟能将他们家中的私事一眼看出,对宇文家的事务,隐藏的问题都能提出及其准确精到的提议。恰逢宇文柞的父亲前来请安,正巧见证了此人的本事,因而宇文父对此人深信不疑,直夸赞其是不出世的人才,可谓大隐隐于市。
得到了家中男主人的青睐,这位卜者在宇文家中声名鹊起。仆人们都对此议论纷纷,口耳相传,极力赞这位神人半仙的能耐。宇文柞应酬回来,听说了此事,又得父亲交口称赞,自是有了几分信赖。于是,他接受了父亲让这位半仙为他占卜子嗣运的提议。
占卜结果很快出来了。结果令人大吃一惊。槿梅与宇文柞命中并无子,在宇文家的概念中,无子,等于没有儿子。没有儿子可是了不得的事。在宇文家人心中,经商这行业是要经常抛头露面的,女子并不适宜。而假如将家产尽数传给女儿,难免会因为女儿不擅长经商而被作为外人的女婿掌控家业,这不利于家业的传承。总之,在宇文家的重男轻女的根深蒂固的观念中,无子,是万万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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