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客人格外多。
炖松鸡、黄油煎鱼和鸭颈香肠的香味萦绕着整个酒馆,装着淡奶油调制酒、玫瑰金露或是鲜桑葚酒的木质酒杯不停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在昏黄的灯光的氛围渲染下,客人们都情绪高涨,吟唱诗人拨动琴弦的手指愈发愉悦欢快,歌声似乎也比以往更加嘹亮。
范利:“别傻站着了,小子。”
范利把一瓶刚起好的酒塞到世才怀里。
范利:“别让客人的酒杯空着,撒楞过去。”
没了路费,世才不得不在酒馆打几天零工。他忙赶去桌边为客人倒酒。这活儿挺考验眼力的,不能倒少,也不能溢出来,尤其是在这般昏暗的环境下,这两点都很难做到。幸而世才还没倒完,那醉汉便高举起酒杯将那浑浊的液体灌进嘴里,一个同桌的客人挪开凳子站起身来,大声喊道:
客人:“泰莫罗万岁!黑海众神万岁!”
这一声如同一颗石子落进平静的水面,瞬间激起阵阵涟漪。在场的客人们大多是黑海的狂热信徒,他们坚信是海神大人赐予了他们食物和平静的生活。自从两年前葬船退浪之后,他们再没碰见过那般恐怖的风暴。也许是潘固时来运转,又或许是因为人们开始纷纷向海神进贡祈福。
范利:“今天真够劲儿,小子,你运气不错,来的正是时候。”
范利难得笑呵呵的,原本粗野的络腮胡子也变得和蔼可亲了。
范利:“你知道明个儿是什么日子吗?”
世才摇了摇头。
范利:“明天是祭海节。按照塔湾的传统,我们得熬到子夜。”
人群中爆发出一串笑声。范利笑骂道:
范利:“小不正经!又把你那瞎编的鬼话拿出来逗乐,你不想要工钱了,是不是?”
驻唱诗人不好意思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摸了摸鼻尖,立即就有客人起哄道:
客人:“别费事儿了,让他唱,大家伙儿都爱听!”
客人:“弹啊!唱起来!”
一个蛮有风姿的少女从后门走出,绕着诗人的身躯随着歌声和音乐的迭起翩翩起舞。那话怎么说的来着?真叫人赏心悦目。诗人清了清嗓高声道:
吟游诗人:昨夜你又做了谁的新娘?
吟游诗人:明晚你又爬上谁的木床?
吟游诗人:你说你把真心献给月亮,
吟游诗人:可唯有情郎暗自神伤!
客人们拍手叫好。世才有点欣赏不来这般粗俗的表演,但难得清静,可以坐下来歇歇。
大家又聊起了过去的日子。什么联邦军啊,什么海盗啊,什么朝阳帝国啊,轮番出场。一个客人语言激昂地说:
客人:“你们没见过他们救人!那么大一辆车,直接从墙那边撞进来,几个人扛着伤员就又驾车跑了。”
多嘴蟹:“不管怎么说,人命关天嘛,至少他们后来还会把撞塌的地方修好。”
坐在角落的客人说。
客人:“那帮海盗真他妈畜生,天知道那三船货得值多少钱。”
多嘴蟹:“多少钱也落不到咱头上,净瞎操心。”
坐在角落的客人说完,抿了一口酒。
客人:“朝阳群岛,对,那帮海盗就是从那来的,海神大人迟早把他们掀翻!”
多嘴蟹:“掀翻一批还会再来一批。”
角落的客人含糊不清地说。
客人:“我说你他妈怎么回事?”
那人站起身破口大骂道。
客人:“想打架吗?啊?!”
多嘴蟹:“老天,我说的都是实话。”
角落的客人委屈巴巴地说。世才认得他,从他当上小工的那天起,那人就经常一个人坐在角落,点上一瓶玫瑰金露和一盘辣拌蟹,自斟自饮,喝到尽兴了,还会口齿不清地说些疯话,所以大家叫他“多嘴蟹”。
范利:“消消气。”
范利说。
范利:“你忘了明天是啥日子?”
客人闻言悻悻地坐下。一时酒馆再没人说话,只剩下嘈杂的喝酒声。
很快到了时辰,客人们互相招呼着走出酒馆,范利也招呼世才出门看看。从塔湾第一近海船坞,一直到远处灯塔的海岸线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们每人手里都捧着一盏烛光,像是组成了一条发光的缎带。
夜空中飘来一抹绿色的光幕,范利指着绿光中心处的一颗明星低语道:
范利:“那就是海神大人,他来看我们了。”
几个人从船坞中走出,肩上扛着一艘小船。他们将船轻放在海面上,在船舷上摆满点燃的蜡烛。一个穿着奇怪的人站在船前高声念着一段没人听得懂的话,一把尖刀插进肥羊的脖颈,鲜血和烛光洒在船身,祭祀船满载着塔湾人的敬仰和希冀驶向远方。
一时万籁俱静,所有人都注目于缓缓飘向远海的那一叶轻舟。突然,世才感到有一抹不属于烛火的光亮从身后照来。
世才(2):“范大爷!”
范利:“嘘,别吵吵。”
世才(2):“酒馆着火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手忙脚乱。有的人认为此乃恶兆,当即跪倒在地祈求得到海神的宽容,有的人则较为务实,纷纷冲进家门取来木盆舀水灭火。
但为时已晚。世才陪着范利走进店门,目光所及,仅剩残垣断壁,还有一些烧不坏的酒瓶。
世才(2):“大爷,这……”
范利:“这不是你的错。”
范利语气平静。
范利:“迟早会有这么一天。那帮混蛋不会善罢甘休,我早就知道。”
一抹晨曦从地平线显露而出。范利深吐了一口气,从衣兜掏出来一叠皱巴巴的纸币,数出两张递给他。
范利:“回去吧,你什么都做不了,就和我一样。这里没你的活儿了……”
范利:“暂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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