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之城

这可不是个休假的好去处——还是说你喜欢听钩索喋喋不休的嘶吼声，或者是没日没夜从矿井内传出的镐头碰撞声，抑或是刚换班下工的矿工，灰头土脸地躺在林间的营地里，睡着时发出的震天鼾声？无论如何，请相信我，朋友，这不是个休假的好去处。

贝拉汉：“你废话太多了。老金，把他扔到河里喂鱼。”

什么？你还是打算留下来，就为了一睹即将发生的罪行为快？那好吧，随你的便。蠢货。

贝拉汉：“真该死。这是个煤坑。”

金铎克：“都他妈滚开，一群蠢蛋!”

煤矿工人们还没来得及将脸上的煤灰涂抹得更加均匀，就从营地里被赶了出来。没办法，这帮金贼人多势众。只能祈祷他们在发现没有值钱的东西后，能快些离开。

金铎克：“贝拉汉。”

一个脸上长满粉刺的高瘦男人说着，将被打昏过去的煤矿老板扔到路旁。

金铎克：“这是第几处了？我们到底还要找多久？”

贝拉汉：“有点耐心，金铎克。咱们之前赚的那笔还够用，能支撑到我们下一次得手。”

为首的男人身体壮实，满脸横肉，身上穿着工艺精湛的轻型环链锁甲。他一脚踢灭微弱的营火，抓起上面烤着的香肠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流油。

金铎克：“我不想再等了。你知道的。”

金铎克席地而坐。

金铎克：“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等。”

贝拉汉：“那咱们明天进城瞧瞧，你觉得怎么样？”

金铎克：“瞧什么？”

贝拉汉：“老天，我得找家酒馆，喝他个不省人事。”

贝拉汉畅想着脑中的画面，不禁露出了微笑。

贝拉汉：“顺便打听打听，万一就摸到门道了呢。”

金铎克置若罔闻。透过茂密的丛林和低矮的灌木丛，他听到杂乱响亮的马蹄声。

金铎克：“来活儿了。”

他低声说着，拔刀在手。

金贼的工作可不止于强抢矿井。凡是跟钱沾边的事儿，他们都乐在其中。

然而这一次的行动出乎他们的意料。目标虽然孤身一人，却身手不凡。贝拉汉见越来越多的同伴丢盔卸甲、四散而逃，便赶忙叫停，高声招呼欲与其一见。

来者翻身下马。他没带武器，披着一件宽大的米黄色斗篷，只一双猩红的眼睛露在外面。贝拉汉深表歉意，随后询问其来由。

康波：“没想到强盗之中也会有体面人。”

来者放下戒备。

康波：“我叫瓦西里，要到巴瑞利萨去，不知接下来要往何处走。”

贝拉汉：“原来是同路人。我们其实不必兵戎相见，请您见谅。不过我看得出来，您是个术士，怎么会想到巴瑞利萨去？据我所知，那地方最不欢迎你这类人。”

康波：“我待不了多久。我想巴瑞利萨也不会欢迎强盗吧？”

贝拉汉：“哈哈!正是这样，我也待不了多久。你瞧，咱们的共同点越来越多了，也许咱们能一起喝点小酒，谈天说地？”

贝拉汉的话语中洋溢着热情。他的确好久没这样和陌生人相谈甚欢了。

康波：“我并不反对与人同行。”

术士说着牵起缰绳。

康波：“那就来吧，你带路。”

贝拉汉：“金铎克，把马牵来。你不打算去吧？我猜也是。”

贝拉汉猛踏马镫，跳上马背。

贝拉汉：“那么，我亲爱的朋友，咱们一起进城，找点乐子去吧。”

…………

亲爱的读者，你闻到了吗？在那街边卖水果和甜点的小摊上，在那充斥着咳嗽和抱怨的卷烟厂里，乃至街道上随着车轮而滚动的烟尘中，你是否闻到一股强烈的铜臭味儿？

如果你问我一个规模如此宏大的城市有什么样惊人的历史，那恐怕罄竹难书。不过从流淌着鲁特琴声的酒馆里，在街头巷尾聚堆儿谈笑风生的市民间，又或是在高声吆喝着的报童手里还泛着墨香味儿的报纸上，我们总能了解个大概。

巴瑞利萨，在古旺普斯语中，是繁荣昌盛的意思。它坐落在旺普斯临近黑海的海岸线上，与塔湾隔海相望，是全旺普斯唯一的贸易港所在地。然而它却是个独立城邦，有着自己的一套律法和政策，巴瑞利萨的居民称之为“黄金律法”。

正如它表面上的意思一样，这儿的一切律法都建立于金钱之上。在巴瑞利萨——黄金之城——你可以用金钱保护你所拥有的一切，除了金钱本身。故而很多人抛却了巴瑞利萨本来的意思，转而将其当作金钱的代名词。

这地方可能不欢迎妄想在此获取高位的法师、游侠、吟游诗人和学者——除非你是经济学家——但一定对世界各地的游商与游客大门常开。无论你是来赚钱的还是来花钱的，这地方都同样向你致以最高程度的敬意。

让我们回到故事中来吧。两匹快马穿过宽大的街道，一路朝着港口奔去。

此时正是正午，巴瑞利萨最大最出名的商船伯里特号刚要入港，用黑色防水涂料画上了金币图案的船帆方才卷起，号角与呼号声从甲板上传来。码头边上热闹非凡，站满了看客、游商和准备卸货的水手与力工。

除了这些平头百姓，还有一个贯穿了整个故事的大人物也站在码头边上。他穿着顶级的蓝色绸布织成的长袖外衣，内嵌着褐色为底、嵌着金边花纹刺绣的羊毛衫，露在外面的褶饰领和满头浓密卷曲的秀发也让人倍感高贵。

他手中捏着一份薄厚适中的清单，带着厚重的麝香味儿和极度的高傲，不紧不慢地说：

斯明戈：“洛底亚干红、梨子酒、上等品质的鸭绒和布料、茶叶、洋葱、奶酪……亲爱的商人阁下，我们的税务单上没写奶酪这一项。”

商人：“斯明戈大人，肯定是有的呀，我交了税的。”

斯明戈：“你以为我的脑子跟你的一样，进了水吗？”

阿道奇·斯明戈缓慢而优雅地瞥了一眼身旁这位油嘴滑舌的商人。

斯明戈：“我只需要读一遍就能清楚地记得，你写了什么东西，又有什么东西没写。在我发火之前，你最好把税钱交齐了。”

商人：“我的好大人，我现在身无分文了，全部的家当都在这艘船上。”

商人放弃了狡辩，转而恳求道。

商人：“请您等我卖掉些货物，就去把钱交齐。”

斯明戈：“那价钱就得另算。”

市长大人毫不留情地说。

斯明戈：“这笔钱的利息也要记在你的账上。好了，我不想再和你废话了。祝你大卖，商人阁下，欢迎来到巴瑞利萨。”

商人望着市长和护卫队逐渐远去的背影，用低不可闻的声音抱怨道：

商人：“真是个雁过拔毛的吝啬鬼!”

贝拉汉：“是啊，这地方的利息高的离谱。”

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调转过头，一个佣兵模样的高大男人正翻身下马，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宽大斗篷的男人。

伯里特号进港了。船板很快就搭上，由水手和力工组成的队伍立即沸腾起来，犹如一滴清水落入了油锅。

贝拉汉：“我说。”

佣兵模样的人搭讪道。

贝拉汉：“这是商船吧？反正看起来不像是去洛底亚的船。”

康波：“它的确会去洛底亚。”

斗篷男回应道。

康波：“但我雇的显然不是这艘。嘿，‘商人阁下’，也许你知道的比我多——最近有没有一艘叫‘剑鱼号’的船靠岸？”

商人：“没有，最近的一班要在下周才到。”

商人回应道。

贝拉汉：“你还挺友善的嘛。”

佣兵模样的男人笑道。

贝拉汉：“怎么样，术士先生，既然船还没到，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康波：“主意不错。”

斗篷男赞同道。

贝拉汉：“那么，商人阁下，您也有兴致同去吗？”

那人又问。

商人：“不了，我还要看着我的货。”

商人简短地回答。

贝拉汉：“好吧。如果你想来，我们会在‘深水宝藏’等你。瓦西里，咱们走吧，喝他个六亲不认，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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