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光

第二章·窥光

　　超声波清洗机的嗡鸣声里，沈凝用镊子夹起那枚蓝珀碎片。六边形切割面折射出手术灯冷光，在修复台投下蛛网状的阴影。凌晨三点的美术馆像具冰封的巨兽，他的呼吸在防毒面具内壁凝成细密水珠，顺着脖颈滑进修复服领口。

　　质谱仪突然发出尖锐蜂鸣，屏幕跳出分子结构图——蓝珀内部封存的发丝正与《雪涧双骏图》的蚕丝绢帛产生量子纠缠。

　　"果然是你。"沈凝将显微镜头转向画中白马空洞的眼眶。四百倍放大率下，纳米金粉正沿着画芯裂缝自主游移，勾勒出北斗七星的轮廓。这与他锁骨处的灼痕形状完全重合。

　　警报器毫无征兆地炸响，整层楼的玻璃展柜同时泛起诡异蓝光。沈凝转身时，防弹玻璃映出十七个自己的倒影，每个都戴着不同年代的修复师徽章。最右侧的倒影忽然勾起唇角，那是顾明昭特有的讥诮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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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15地下三层基因检测室

　　离心机停止运转的瞬间，沈凝在冷藏柜镜面看见自己眼白处的血丝。连续七十二小时追踪异常信号，让他的虹膜蒙上灰翳，像被焚香熏过的古画题跋。

　　"样本G-07检测完毕。"AI助手苏晚的机械臂递来报告，合成声带着电子杂音，"端粒长度异常，线粒体膜电位超出人类阈值437%。"

　　沈凝的指尖抚过数据板，在基因图谱第21对染色体处停顿。那里缠绕着螺旋状金粉结构，与昨夜顾明昭领口坠落的纳米颗粒完全一致。当他将血液样本滴入培养皿，殷红液体突然沸腾着攀上玻璃壁，在空气中凝成微型《雪涧双骏图》的立体投影。

　　"这是..."他伸手触碰悬浮的骏马，投影突然化作金粉暴风。细碎颗粒擦过脸颊时，后颈传来被野兽舔舐般的灼痛。

　　黑暗中有金属链条轻响，沈凝的腕表突然显示环境温度升至42.3℃——与雪夜初逢时顾明昭的体温完全相同。他反手抽出冷冻枪，却在转身时撞进滚烫的胸膛。

　　"沈老师在我的基因里找什么？"顾明昭的银发垂落在他肩头，发梢扫过锁骨处的蓝珀灼痕，"找这个？"

　　男人扯开高领毛衣，露出心口嵌入的六边形蓝珀。金丝脉络在皮下搏动，每一次闪烁都让实验室的精密仪器集体死机。沈凝的瞳孔本能地扩张，看见那些金色丝线正与自己血液中的纳米粒子共振。

　　冷冻枪抵住对方腰腹时，沈凝发现枪体结满冰霜："你篡改了实验室温控系统。"

　　"是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想回家。"顾明昭的犬齿擦过他耳廓，指间金粉洒落培养皿。血液投影突然暴走，在防爆玻璃上撞出裂纹，"它们认出新主人了。"

　　沈凝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当对方的手掌覆上他握枪的手，那些冰霜竟开始逆向生长，顺着指缝爬上小臂。极寒与炽热在皮下交战，痛觉神经发出濒临崩溃的警报。

　　"心跳147，体温38.6℃，肾上腺素超标。"顾明昭的鼻尖埋进他后颈，"沈老师在害怕？还是在..."

　　重物坠地的巨响打断蛊惑的低语。苏晚的机械头颅滚到他们脚边，电子眼疯狂闪烁："警告...非...法...入...侵..."

　　顾明昭轻笑抬脚，军靴碾碎最后一块电路板："现在清净了。"

　　沈凝趁机肘击对方肋下，却在触碰瞬间被高温灼伤。跌坐在地时，他看见培养皿中的血液正在空中重组，凝成自己与顾明昭交颈相拥的全息影像。

　　"这是未来三小时的预言。"男人蹲下身，指尖蘸着洒落的血在瓷砖上画圈，"或者，沈老师更愿意亲自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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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20镜面回廊

　　正午阳光被菱形玻璃切割成锋利的刀片，沈凝的防滑靴底碾过满地光斑。他握着热成像仪贴墙移动，显示屏上的红点每隔三十秒就会出现在不同方位——这完全违背物理规律。

　　转过第七个镜面拐角时，某种熟悉的雪松香突然浓烈。沈凝猛然后仰，顾明昭的军刀擦着喉结刺入镜面，蛛网状裂痕中映出无数个他们交叠的身影。

　　"故宫文保处派来的卧底，反应速度不合格啊。"刀尖挑开他衬衫第一颗纽扣，冷金属贴着锁骨滑动，"还是说沈老师在期待..."

　　沈凝屈膝顶向对方腹部，却被高温气流掀翻在地。后脑撞上镜面的瞬间，他看见顾明昭的倒影在平行世界里举起手枪，子弹穿过三百六十度镜面折射，最终击碎他胸前的员工吊牌。

　　"游戏提示。"男人踩住他散开的长发，"这栋建筑里，每面镜子都是时空之门。"

　　沈凝突然甩出藏在袖口的磁吸装置，整面镜墙应声爆裂。飞溅的玻璃渣在空中凝滞，形成璀璨的星云漩涡。他趁机翻滚到安全区，却在起身时僵在原地——那些悬浮的碎片正拼凑出《雪涧双骏图》缺失的题跋文字。

　　"永乐三年冬，有神驹破卷而出，踏雪无痕。"顾明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沈老师没发现吗？那匹白马的眼睛，是用你的虹膜数据重构的。"

　　沈凝的腕表突然黑屏，镜面碎片开始高速旋转。当第一片玻璃割破他脸颊时，整条回廊的警报器同时奏响《胡笳十八拍》的古琴曲。音波震碎最后一盏射灯，他在黑暗中听见布料撕裂的脆响。

　　血腥味漫入口腔时，沈凝意识到自己咬破了顾明昭的手腕。对方却像感受不到疼痛，反而将伤口贴在他唇上："尝尝看，这是跨越六个世纪的陈酿。"

　　铁锈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沈凝的视网膜突然涌入海量信息流。他看到永乐年间的画师在雪夜咳血作画，看到蓝珀碎片在二战炮火中飞溅，最后定格在某个白色实验室——孩童时期的自己正隔着玻璃，与浑身插满导管的白发少年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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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3地下保险库B区

　　沈凝将虹膜贴在验证器上时，指尖还在不受控地颤抖。保险库的低温白雾漫过脚踝，他看见自己的身影在十二道防弹门上扭曲变形。

　　"声纹验证通过。"机械女声响起时，第七道闸门突然渗出靛蓝色液体。沈凝握紧从顾明昭身上扯下的军刀，刀柄残留的体温烫得惊人。

　　目标保险柜藏在最内侧的电磁屏蔽室。当他输入从全息影像破译的密码，柜门弹开的瞬间涌出大量雪絮——那是与《雪涧双骏图》相同材位的明代古绢。

　　裹在绢帛中的青铜匣刻着饕餮纹，匣内整齐排列着十二枚蓝珀袖扣。沈凝用紫外灯扫过表面，每枚内部都封存着不同年代的发丝：最长那根附着北宋徽宗年间的金粉，最新鲜的竟带着他自己的DNA信息。

　　匣底羊皮纸突然无风自动，浮现金粉绘制的星图。当沈凝的手指触碰天蝎座α星位置，整座保险库突然重力倒转。他撞在防弹玻璃穹顶上，看着展品如流星雨坠落。混乱中有手臂环住他的腰，顾明昭带着血腥气的声音灌入耳膜："抓到你了。"

　　两人在失重状态下旋转下坠，蓝珀袖扣如行星环绕他们飞旋。沈凝的后背贴上冰冷墙面时，发现已被困在对方用军刀划出的三角禁区。

　　"这是第七代实验体的标记。"顾明昭的唇擦过他眼尾泪痣，军刀刺入墙面迸出火星，"从今天起，沈老师的每一次心跳..."刀尖顺着脖颈滑向锁骨，"都在为我充能。"

　　沈凝屈膝顶开压制，反手将青铜匣砸向警报按钮。高频声波震碎蓝珀袖扣的瞬间，他看见顾明昭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银发如活物般缠上自己脚踝。

　　"太晚了。"男人舔去他鼻尖的血珠，"当十二枚信物共鸣时，游戏就已经..."

　　整栋美术馆突然剧烈震颤。沈凝在倾斜的地面抓住对方衣领，却在触碰蓝珀吊坠时被电流贯穿。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中，他看见顾明昭跪在实验室里，将最后一枚蓝珀插入自己锁骨——那正是雪夜初逢时，他在自己身上烙下印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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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47顶层修复室

　　沈凝将破损的修复服扔进焚化炉，火光在锁骨灼痕上跳动。监控屏幕显示所有异常信号归零，但质谱仪上的倒计时仍在继续：17:32:09。

　　他打开加密邮箱，故宫文保处的新指令在凌晨冷光中格外刺眼："确认目标为第七代活体文物，立即执行收容程序。"

　　窗外飘雪突然静止在空中，形成无数悬浮的蓝珀晶体。沈凝端起早已冷透的咖啡，在玻璃倒影里看见顾明昭倚在门边抛接军刀，刀锋映出两人交缠的身影。

　　"下雪了。"男人弹指击碎最近的蓝珀，风雪顿时倾泻如瀑，"沈老师要不要猜猜，这场雪里藏着多少双监视我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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