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鹤影2

暮色浸透藏书阁的琉璃瓦时，苏禾正捏碎第三块镇纸。泛黄的《归墟志》摊在案头，墨字在烛火中扭曲成薛洋歪扭的笑脸。她猛地阖卷，惊起满室流萤，这才发现蓝景仪蹲在窗棂下捡拾碎瓷。

"苏宗主..."少年捧着青瓷残片，指尖被割出血痕，"您的手在抖。"

苏禾倏地缩回袖中。自归墟幻象显现，惊鸿剑便不受控地嗡鸣。她刻意忽略蓝曦臣欲言又止的神情，更对江澄扔来的伤药视而不见——就像当年拒绝苏涉派来的医师，固执地认为伤痛能让人清醒。

"萧氏送来的冰裂纹茶具。"蓝景仪将瓷片拼成半朵金星雪浪，"泽芜君说让您..."

"碎了正好。"她挥袖扫落残瓷，白玉禁步撞出刺耳声响，"告诉蓝宗主，秣陵苏氏不缺金玉其外的器物。"

少年突然抓住她腕骨。素来跳脱的眸子此刻沉如寒潭："您在害怕什么？"

子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声，苏禾撞见蓝景仪在冷泉畔练剑。本该飘逸的蓝氏剑法被他使得杀气腾腾，惊得池中锦鲤跃出水面。

"手腕太高。"她鬼使神差开口，惊鸿剑鞘轻点少年肘弯，"蓝氏剑讲究中正平和，你..."

"那苏宗主为何使惊鸿剑总带三分戾气？"蓝景仪突然转身，晨露沾湿的额发贴在泛红的脸颊，"那日你奏《安魂曲》，眼里根本没有活人。"

苏禾倒退半步。少年眼中炽热烫得她颈间疤痕刺痛，恍惚间与薛洋被碾断手指那日的眼神重叠。她本能地掐诀，定身符却在触及蓝景仪衣襟时被紫电劈碎。

"蓝家小子。"江澄拎着酒壶从古柏后转出，三毒剑穗缠着苏禾的禁步玉珠，"云深不知处禁夜游。"

蓝景仪突然夺过苏禾袖中帕子，狠狠擦去脸上水渍："江宗主不也在偷听？"少年跑开时的背影踉跄，帕角绣着的玄铁凤纹浸了汗，像只折翼的鹤。

三日后夜猎，苏禾执意独闯归墟。惊鸿剑劈开海雾时，蓝景仪驾着歪斜的剑光追来："泽芜君让我...啊！"

血色触手缠住少年脚踝的刹那，苏禾旋身斩断。腐臭黏液溅上她半边脸颊，衬得那道疤愈发狰狞："滚回云深不知处！"

"我不！"蓝景仪突然抱住她后腰，灵力不要命地灌入结界，"苏禾你听着，当年我被困妖阵，是你..."

海妖的嘶吼吞没未尽之言。苏禾惊觉少年体温异常灼人，他心口贴着的正是那日捡回的染血帕子。惊鸿剑突然暴起紫芒，不受控地劈向蓝景仪命门。

"小心！"江澄的紫电卷住剑锋，三毒剑贯穿海妖心脏。苏禾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第一次尝到惊鸿剑反噬的滋味——原来这些年饮血无数的，从来不是剑。

蓝景仪昏在她怀中时，指尖还勾着半截发带。苏禾想起那日少年说："您总把活人当器物护着，可器物碎了能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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