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穿过祠堂镂花窗,在苏涉的乌木牌位上割出细碎光斑。苏禾跪坐在第三块蒲团凹陷处——这是她及笄那年被罚跪时磨出的痕迹,如今竟成了最熨帖的位置。
牌位后的暗格里躺着半截断簪,簪头玄铁凤的羽翅残缺不全。苏禾用袖口金线摩挲着裂口,忽然记起十六岁生辰那夜,苏涉就是用这簪子挑开她衣襟,将阴铁碎片钉入她锁骨。
"挺直脊梁。"记忆里苏涉的戒尺抵在她颤抖的膝窝,"秣陵苏氏的宗主,连痛都受不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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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忽然爆出个灯花,在青砖上映出扭曲的影子。十四岁的苏禾握不稳惊鸿剑,剑锋在苏涉颈侧划出血线。男人擒住她手腕反折,骨骼错位的脆响混着雨声响彻庭院。
"记住,眼泪要流进剑槽。"苏涉蘸着她脸上血泪,在《剑诀》扉页批注,"待它锈了,你才算个合格的宗主。"
此刻供桌上新添的合卺杯泛着冷光,姜寒川系在她腕间的同心结垂落在地。苏禾忽然很想问那方乌木:若你活着,可会在我大婚时备一碟桂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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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卷起残烛,苏禾的影子爬上东墙剑痕。那是她初掌宗门时挥剑劈的,彼时苏涉按着她浸在冰泉里的手写罪己书:"今日之失,当以血偿。"
如今指尖抚过斑驳剑痕,竟觉出几分暖意。她忽然明白,那些年苏涉的严苛里裹着最狠的温柔——他用戒尺打碎她的软弱,用阴铁封住她的情丝,用最锋利的言辞雕琢出能抗住乱世的宗主。
"兄长..."这个称呼在喉间滚了十年,终是混着血沫咳出来。苏禾将断簪刺入掌心,鲜血浸透《宗族训》的"绝情"二字,"你教我做最利的剑,可曾想过剑也会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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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的更漏滴在青砖缝里,苏禾望着牌位后那柄生锈的戒尺。姜寒川新制的安神香从门缝渗入,裹着些她最厌恶的沉水香——那是苏涉书房惯用的味道。
"你总说我该像你。"她对着虚空轻笑,惊鸿剑穗缠住供桌上的合婚庚帖,"可昨夜红烛燃尽时,我竟盼着有人掀开盖头说'阿禾,不必再装了'。"
窗棂忽被劲风撞开,暴雨卷着片枯叶贴上牌位。苏禾看着叶脉在金漆"苏悯善"三字上蜿蜒,恍如当年苏涉手把手教她绘制的秣陵水脉图。原来那些刺骨的鞭痕里,藏着这世间最后一份把她当"人"而非"宗主"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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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钟撞碎残夜时,苏禾将断簪埋进祠堂古柏下。姜寒川候在九曲廊下,手中药盅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眉眼。她接过汤药一饮而尽,苦味在舌尖漫开,竟比当年苏涉灌的符水更涩三分。
"宗主,姑苏急报..."
"念。"
苏禾抚过惊鸿剑柄新缠的玄色剑穗,听着檐角铁马在风里铮鸣。这一刻她忽然看懂苏涉刻在戒尺底的密文——那不是什么宗规,而是句歪扭的"阿禾别怕"。
朝阳刺破云层时,新任宗主踏过祠堂门槛。身后乌木牌位上的裂痕里,隐约可见经年血泪凝成的暗纹,恰似当年小乞丐攥着义兄衣角时,蹭上的那抹糖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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