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韩长生再聚老兄弟，何永志重开云武堂（九）

黄昏，伏虎门。

金威负手立于檐下，暮色中脸上疤痕泛着紫红。“十二天了，”他低声道，“官府的眼线撤了大半。”

钱自权抱拳上前：“师父，洪拳馆那边已探明，梁坤今夜在正厅授晚课。”

金威嘴角微扬，钢刀在夕阳下泛着血光。十余名精锐弟子肃立身后，每人腰间别着三把飞镖，挎着一把钢刀，背负熟铜棍——这正是伏虎门标准的战斗配置。另有二十几名普通弟子，或拿刀，或拿棍，排排站立。

“记住，”金威刀尖点地，“今夜不要活口。”

亥时三刻，洪拳馆。

第一枚飞镖穿透守门弟子咽喉的刹那，钱自权已翻墙而入。

“伏虎门的狗贼！”洪拳馆大弟子陈铁山挺刀迎上，刀光如雪，与钱自权的大环刀相撞，火星四溅。二人身影交错，三十招内难分高下。

院内杀声震天：

周鼎的熟铜棍刚猛无俦，与洪拳馆二弟子李当先的齐眉铁棍战得难解难分。

孙霸的斩马刀劈得青石板爆裂，洪拳馆三弟子冯勇挺剑相迎。

洪义清慢悠悠挥舞铁棍，与一名洪拳弟子“战”得旗鼓相当——那弟子还道自己武功精进，殊不知对方未尽全力。

“金威！”梁坤暴喝一声从正厅冲出，六合大枪如蛟龙出海，瞬间扎透三名伏虎门弟子。

“结阵！”张杰勇一声令下，伏虎四杰四根熟铜棍织就天罗地网。梁坤虽枪法精湛，一时也难以突破。

金威黑袍猎猎，如鹰隼般扑入战团。精钢大刀过处，两名洪拳弟子当场毙命；再一记横扫，四人吐血倒地。

“退下！”李铁和一声暴喝，声震屋瓦。他与莫藏锋、王隐林、韩长生同时跃入场中，各展绝学：

韩长生手中枣木包铁棍挟风雷之势，棍影重重；李铁和雁翎刀寒芒吞吐，刀光如练；莫藏锋虽失左手，单刀却愈发凌厉，招招夺命；王隐林更是将少林棍法融会贯通，流云棍法使来行云流水，精妙绝伦。

四人分据四方，将金威团团围住。须知四人武功在这十三年来突飞猛进，不知增强了多少倍，此时四人武功均在洪义清之流之上，四人中任意两人联手便足以与金威战平，三人齐上便可压制，此刻四人合力，金威顿时险象环生。不过百余招，那袭黑袍已被刀锋棍影撕得支离破碎。

“破！”百余招后，梁坤突然一声暴喝，竟硬生生受了陆杰猛一记重棍，借力反震，六合大枪如怒龙出海，直取张杰勇咽喉。张杰勇仓促回棍格挡，严密的棍阵顿时现出破绽。

韩长生怒目圆睁：“金威！可还认得我等？”

金威冷笑不语，袖中突然滑出一支竹管。“咔”的一声轻响，一股淡淡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闭气！”梁坤急喝，却为时已晚。

洪拳馆弟子接连瘫软倒地。韩长生、莫藏锋、李铁和、王隐林四人身形摇晃，相继不支；梁坤最后倒下时，冰冷的精钢大刀已架在他颈间。

“软筋柔骨香...”王隐林咬牙切齿，“卑鄙老狗...”

金威这才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四人，缓缓开口：“如何不记得？十三年前云武堂的漏网之鱼。”他缓缓踱步，声音阴冷：

“韩长生，你倒是藏得最严实，十三年来我竟一直找不到你！”

“王飞龙，九年前就查到你在佛山，却不知你躲在清凉寺。三年前那个蠢货临死前说漏了嘴，你倒是机灵，立即还俗改名，我的线索又落空了。”

“李铁和，八年前发现你在梧州，派去的人竟都被你反杀，不愧是四人中的老大，只在你背上留了几道痕。”

“莫藏锋......”金威盯着他空荡的左袖，“我的人扮作落水老人，你救人时被毒爪钳住左手，竟能当机立断......”

韩长生心头一震，这才明白三位师兄多年杳无音信的缘由——他们宁可独自承受，也不愿连累自己。莫师兄断手之痛，王师兄隐姓埋名，原来都是为了保全同门。

话音未落，墙头黑影一闪，何永志飘然而下。他右手按在腰间断剑上，左手解下背后粗布包裹的钢刀。布帛滑落，露出刀柄上斑驳的云纹。

“何永志！”金威惊叫出声，脸上那道疤瞬间变得惨白。他竟连刀都不敢拔，转身就逃！

“想走？”何永志冷笑一声，身形一闪，直追而去。

伏虎四杰硬着头皮拦路，四根熟铜棍织成密网。何永志断剑出鞘，剑光如电——

“铛！铛！铛！铛！”

四声脆响，四根铜棍齐断！断刃反震，将四人震得口吐鲜血，踉跄倒地。

周鼎、孙霸见状，怒吼一声，一左一右夹击而来！

何永志眼神一冷，剑锋一转——

“唰！唰！”

一人一剑！周鼎、孙霸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已倒地毙命！

何永志的目标只有一个——金威！其他人若不挡路，他未必会杀，但若敢拦，必死无疑！

钱自权本可安然逃命，只需往反方向跑，何永志根本不会理他。可他偏偏自作聪明，竟一把扣住韩长生的咽喉，躲在其身后，厉声喝道：“何永志！你敢再追，我就杀了他！”

他以为这样能威胁何永志，却不知——

何永志连手都没抬，袖中无声无息飞出一枚飞镖！

“咻——”

飞镖精准掠过韩长生颈侧，分毫不差地扎入钱自权咽喉！

“呃......”钱自权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倒下。

金威趁乱翻墙而逃，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何永志手腕一翻，断剑铮然归鞘。他仔细将钢刀重新裹好，粗布遮掩下，刀柄云纹若隐若现——这把赵先的佩刀，是专为金威准备的。

洪义清始终静立一旁，待金威远去，才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药瓶：“这是软筋柔骨香的解药。”

韩长生勉强撑起半个身子，声音虚弱：“永……永志……小心……”

何永志却已接过药瓶：“无妨。洪大侠虽身在伏虎门，却非真心助纣为虐，只是念及师徒情分才没有离开，这些年他是徐庶在曹营。”

说完，不待众人询问，何永志已将解药分与众人，云武堂四人虽面有疑色，但对何永志深信不疑，当即服下。洪拳馆众人见状也纷纷接过解药。约莫一盏茶功夫，院中渐渐有了生气。

“等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众人转头，见是方才与洪义清“交手”的洪拳弟子，正满脸困惑：“我有一个问题，刚刚何大侠说什么徐庶曹营？他不是姓洪吗？金威也不姓曹啊？”

梁坤揉了揉太阳穴：“这是比喻！说的是三国时...”

“三国我知道！”那弟子兴奋地打断，“我看过戏，曹操、刘备、关二爷嘛！可曹营又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梁坤忍无可忍，一掌拍在他后脑：“蠢材！你真当自己能跟洪大侠打成平手？方才他若认真，你早去阎王殿报到了！”他转向洪义清，目光复杂：“你既念师徒之情不愿背弃金威，今日又为何...”

洪义清神色淡然：“金威虽非良师，却也未曾加害于我。今日...”他抬眼环视满院伤者，“就当是为这些年助纣为虐赎罪吧。”

说罢转身离去，背影融进月色之中。那弟子摸着后脑勺，这才恍然大悟地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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