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迎雪红开得如火般热烈,绚丽夺目。
阿沅的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的景象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血色的纱。
她缓缓转动眼珠,看见了倒在雪地里的萧玥。
两个时辰前,他还像个孩子一样,乞求她去迎春楼给他买馒头。
此刻却倒在雪地里,胸口插着一柄匕首。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身下的积雪,成了最大的一朵迎雪红。
阿沅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萧玥。却对上萧玥那双昳丽的眼睛。
“别看我。”
萧玥的声音很低,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他费力地补充:“……脏。”
话音未落,更多的血从他口中涌出,一股一股濡湿阿沅的衣襟。
“你要死了吗?”阿沅呆呆地问,声音里带着极度的恐惧和不知所措。
萧玥扯了扯嘴角,“阿沅,你不为我高兴吗?”
阿沅愣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高兴?看着他死去,自己怎么可能高兴?
萧玥从十七岁起,就背负了血海深仇,这些年,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复仇。
如今,他终于手刃仇人,大仇得报,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留住他了。
阿沅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拼命地摇头,眼泪一颗接一颗地砸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血迹。
萧玥努力地抬起手,想要去擦拭阿沅脸上的泪水,却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这是我十年来最心的一天……”萧玥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眼角还残留着一抹湿润。
萧玥眼泪滴落在阿沅的腕上。这是阿沅第一次看萧玥流眼泪。
在迎春楼里被折辱时,他没有哭。病痛缠身,生不如死,他没有哭。
可是在死前,他却落了一滴眼泪。
萧玥说,这是我他十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他是为喜极而泣。
咽气之前,阿沅听见萧玥喃喃自语。声音很轻,但阿沅还是听清楚了。
萧玥说:"所有的人都很坏,可是为什么,阿沅,你那么好?”
"陛下,您是唯一给我馒头的人。“
阿沅阖上萧玥至死不肯闭上的眼睛。
眼泪止不注地掉。
其实,萧玥给她的不仅仅是一个馒头。
他给了阿沅很多,很多。
阿沅一直没告诉萧玥。
这辈子,她能活到十岁,萧玥功不可没。
萧玥还是太子的时候,慈悲好善,每月初一在广济门外设棚施粥。
那是阿沅每个月最期待的一天。
因为那一天,她不用乞讨和争抢,就能吃饱饭。
也因此,阿沅对太子的崇拜远甚神佛。
礼佛要她上供,而太子萧玥却慷慨地让她吃饱。
对阿沅来说,萧玥就是她的神明。
后来,萧玥遭奸佞陷害,被废黜了太子之位,粥棚也就没了。
阿沅以为太子死了。
她没有钱去寺庙里给太子供灯。只能用半个馒头和别的乞丐换了半根蜡烛。
给萧玥点半支蜡烛,想着让萧玥好早一点找到入轮回的路。
烛火燃尽以后,阿沅接着开始乞讨,抢食,流浪 的生活。
直到那年快要饿死的除夕雪夜。半个馒头从天而降,砸到她的头上。
她的神佛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
第无数次救她于水火。
极致的红与白,在阿沅的视线里交织,最终化为一片模糊的混沌。
一声沉闷的宫钟像巨锤般敲击在阿沅的心头。大丧之音。
雪一片片落在阿沅的头发上,肩上,迅速融化,带走她身上仅存的温度。
她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僵硬地跪在雪地里,怀里抱着萧玥冰冷的尸体。
“陛下…驾崩了?”阿沅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雪花。
她不敢相信,两个时辰前还求着她要吃馒头的人,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后悔自己不该听萧玥的,去迎春楼买馒头。
如果她一直在他身边,也许萧玥看着她,没准就不自杀了。
可是,她又想起萧玥每日被病痛折麽的痛苦,想起白天金銮殿上,那些罪臣们的污言秽语。
他,也许是真的累了。
阿沅看着萧玥紧闭的双眼,那双曾经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如今却再也不会睁开。
阿沅突然觉得很困,她想就这样抱着萧玥,一起在这漫天飞雪中睡去。
萧玥走了,带着他的痛苦和对她的不舍,也带走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光亮。
阿沅缓缓地闭上眼睛,将头靠在萧玥的胸口,感受着他逐渐消失的体温。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身体也越来越冷,仿佛要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她生命的实感,正随着怀里的这个人,一点一点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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