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面,众人不好再开口,刚跨出的步伐见好就收地停在了原地。在冬日晴好得不符合场景氛围的金光中,敏树的身影被落日余晖浸染得如同镀了金的战斗圣佛,熠熠生辉,颇有种与光同尘的意味。
而太子,则是在夕阳余晖中的另一位与光同尘的神明,在宗室的目光中金光熠熠。
德王敏树被他说得战意四起:“如此视之?尔为太子,当当起一国神器,太子可知?”
成源一愣,随即顺口回道:“王叔所说,成源自然知晓。”
“既是知晓,和亲之事,太子何不自行承担,让令郎娶了这二公主?”
成源炸裂:“皇叔,吾儿昀晔已有未婚之妻,岂能再娶穆勒公主?!”
“为了和亲大计,退亲再完成和亲的事情史上不乏先例。况且你家又何止昀晔一人?不是崔良娣所生的昀曙也是你的儿子?”敏树寸步不让。
成源头大如斗:“德王叔,本宫次子才两岁!如何就能派去和亲?这才刚会走几步路,说话都口齿不清啊!”
“这又如何?两国来往邦交,国之大事,人人有责啊!难道昀曙就不是我孟家人了?”敏树一改往日的老实温厚,口气咄咄逼人。
“我……”我真是谢谢我自己啊,出来和这个稀泥!
没等他缓过劲来,敏树已然大声哭嚎:“太子也不愿如此却对我义正辞严,此等做派,真是令我不死不成啊。涛郎,王妃,待我死后,你二人就给我立个碑,上书“德王敏树含恨之墓”。将此事的前后好好分辨分辨,令后世知此其中真意,知我此恨此冤啊。”言毕,大哭出声。
权雅曦终于忍无可忍:“跳跳跳,整天就知道整这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你若真的有能耐跳下去,我就把你墓上的土扇凉了好早点改嫁去!绝不给你上一次坟!”
孟敏树听了嚎得更大声了:“天理何在啊,天理何在啊,苍天呐……”只是如此反复哀嚎,却再不说出一句话来。
“德王嚷了大半天,想是口干舌燥了,不若让金吾卫接您下来吃口香瓜?这暖房里刚出的瓜,可不易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您不想试试?”就在众人对此情况沉默无言,一筹莫展的情况下,一个身着紫色公服的蓄须老者,手中捧着一块香瓜,出现在众人面前。
成源仔细看去,成源定睛一看,那老者年龄似与敏知与敏树不相上下,比敏知年轻些,又似是比敏树年长。气质与敏树接近,相貌上则又更酷似孟敏知。隐隐想起似是在宗室中见过,却又颇为不识。只记得这位幼年时倒是时常急得他入了宫中来与阿爹说事,总是捧着个瓜边吃边说。
正在疑惑中,却见孟敏知在旁已然大怒:“冬日不是产香瓜的时候!你居然从暖房里顺来了香瓜?朕都还未曾用过,你居然就吃上了?好大的胆子!”
那人一脸无辜:“臣的诨名叫獾子,自然无瓜不成活。香瓜对于陛下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口腹之欲,于臣来说,却是无他不成活。陛下乃天子,富有四海,何必和臣这一只獾子计较这等故事呢?”
獾子?成源不由得看了成渊一眼,好耳熟的称呼!成渊见成源看过来,无声地用口型示意:济宁。
济宁郡公!成源心中灵光一闪,原来竟是他!
表叔济宁郡公姜垣,姨祖母韩国大长公主孟惠暎之子。在阿爹登基之后获封郡公。阿爹从前的发小,小名獾子。
确实是一只爱吃瓜的老獾子了。
香瓜?敏树心下有些意动,不觉咽了口唾沫。叫喊了一下午了,确实有些口干,何况——他偷偷撇了一眼那块瓜——确实看上去味甜汁美,好想尝一口!
然而——总要有一个然而。他想。忍忍吧,想想成涛。为了我儿,这一口瓜哪里算得上什么呢?能被一口瓜诱惑了,那今天他上这儿做什么?不行,今天他定要不达目的不罢休!
“啪嗒”,楼上的敏树动了,似乎不再跃跃欲试从楼上站着往下行了,身体缓缓地往下滑坐了下去。难道香瓜的威力产生了功效?正当众人惊喜交加,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见敏树啪嗒一声,坐在了房顶上,稳稳地,对着楼下众人一个无声的态度——今天要是继续让我儿子和亲,我就坐这儿不下去了!
没完了!众人头大,真是有够固执的!
肚子开始咕咕叫。冬日夜长日短,各位宗室也开始减少了进膳的次数,有不少晨起用过早膳后并不急着进午膳,结果被孟敏知匆匆召进了宫中。本以为不过如平日一般不会用上片刻,结果进宫后就碰上这等事。进食的欲望随着时间的点滴流逝越来越强,更随着飘忽不定的局势一点点攀升。而万事都是人传人,喜悦也是,哀伤也是。不过一会儿,从第一个肚子叫急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赶集似的,不过一刻钟,馋虫侵袭了半数的宗室。
实在耗不起了,众宗室决定速战速决。既然一时想不到解决的办法,那就打乱解决问题的路数随便来吧 ,没有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乎——
最先疯的就是平阴县公孟敏恪。
他拿出自家祖传的降魔杵,率先发话:“此事怪不得德王,更怨不得陛下,全是那穆勒搞出的幺蛾子。如今这么一来,我等算是顿悟了。那穆勒金氏就是那妖魔鬼怪,待我降他一降。”说着就向空中狂舞起来。
成渊在一旁看得无语:“平阴叔,你确定这是在降魔?”明明就是狂魔乱舞,还降魔呢,连赶蚊子都不合格!
然而,更狗血的是——平阴县公居然还随身携带狗—血—!
不是,等一下,你真的要泼这儿满地啊!不要吧!
居然还装在小瓶子里!那种白玉小瓷瓶里随身携带。你没事带这种东西干啥,平白无故的!
你是真的很有事啊!
“平阴叔,这狗血还是别了吧,洒在这地上怪腥的,还麻烦了宫人扫洒。这穆勒人也不在,洒了也落不到实处啊。”成源劝道,希望平阴县公能够及时收了这无聊的把戏。
不料,平阴县公一脸的郑重:“太子莫忧,老臣既然能如此作为,定能保证落到实处,绝不会白来。”说着,他郑重地嘱咐身边仆从:“去将穆勒使臣从鸿书馆请来,就说我平阴郡公请他来一叙。替陛下问一问他和亲的具体要求。”
“哈?”成源震惊,随即回过神来:“慢着!你这是做什么!给我赶紧回来!”真要让他把穆勒请来围观破狗血狗血这还得了!
“殿下。”严煜匆匆赶来,“穆勒使臣听得望月楼有事,来这儿寻陛下及诸位宗亲了。”
“他来做什么!”不等太子发话,成渊已然大怒:“陛下还未召见,他自然应该在鸿书馆好好待命!火急火燎地搁这节骨眼上添什么乱!当自己是穆勒国主吗?!”
话音刚落,就见那远远地见那穆勒使者从宫楼殿宇中转过角来。一步一摇,紧赶慢赶。成源心急如焚,对严煜吩咐道:“让穆勒使者等等,别急着过来劝解。就说,此是我朝家事,与外交并无干系,不劳他前来劝解。”
“是。”严煜拱手行礼,一回头就与匆匆赶来的穆勒使臣打了个照面。
尴尬。严煜与穆勒使臣面面相觑,正想奉命劝穆勒使臣回去,平阴县公孟敏恪早就控制不住了一般,扬着手中的手中的玉瓶嚷嚷起来:“来的正好!先帝在天有灵,定要好好看看今日此等事宜!”说着,三下并做两步,就蹿到了穆勒使臣身边。“哗”的一声,将手中的狗血泼了穆勒使臣满面。
穆勒使臣懵了,好容易才回过神来,正要喷火,却见孟敏恪忽地又换了一种形容,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了一种不同于降魔杵的法器,念念有词,听着像是在施咒,紧跟着就是一阵抖擞,忽然一副抖擞精神,声如洪钟:“穆勒小儿,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逼我太盛!我大辽岂是尔放肆之地!真当我孟敏行在地府就不管事了吗?!”说着,一阵厉声:“再如此,今日你就等着与我去往地府请你吃烤馕!”
紧接着,手中的招魂铃又响起:“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让我归化郡公前来震震这不知分寸的穆勒蛮子!”
说完,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挥舞着降魔杵,口中囔着如同咒音,向着穆勒使臣摇摇晃晃地走去,口中的声音逐渐变得幽远,怨念,以至于如同发颤的鬼音。两只白玉瓶子肉眼可见地从内袋中透出,轻轻晃动着,逼得穆勒使臣一步一后退。
眼见得穆勒使臣那儿被捣鼓得乱七八糟,一身狼狈还被“亡魂”附体嚇得腿肉眼可见的酸软下去,微微发抖,孟敏知终于炸裂:“成了,都别闹腾了!敏树,你下来!我答应你所说的事,别再闹腾了!解决这事儿的途径,等你下来后,我们着大宗正等人再商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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