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需要好好查查了。”
随着罗盘的指引,二人来到了旧河村。这是阴阳镇周边一个被遗忘的小村落。刚踏入村子,就看见渡口横着九口褪色的棺木,每口棺材首尾相连,形似一条蜿蜒的蜈蚣。浑浊的河面上漂浮着人形水藻,每当沈璃腰间的银铃轻轻摇响,那些水藻便聚成戴青铜戒指的手掌形状。
对岸歪脖柳树上吊着一具湿尸,尸身缠满褪色红绸,绸缎末端系着刻有“陆”字的残破河图。“血棺舆现,怨骨铺道——”陆昭轻声念叨着,用铜钱剑挑开水藻,河底赫然露出半截青铜轿杆,“看来初代双生娘娘的左手,就镇在这河眼底下。”
沈璃的嫁衣浸透了河水,金线绣制的蛊虫在布料间游走。她突然拽过陆昭的手,按向自己小腹,皮下凸起物正随水波蠕动:“师兄的铜钱在发烫……那些啃食我脏腑的蛊,尝到故主的气息了。”她的腹腔温度惊人,仿佛岩浆在血管里奔涌。陆昭昨夜强行施展同命契的恶果正在发作,右眼突然看见她脏器间爬行的蛊虫——那些丑陋生物背上,全烙着他幼年临摹的符咒。
陆昭咬破指尖,将血抹在沈璃眼皮上:“看清水底的东西,别被怨气魇了魂。”
潜水时,沈璃腰间的银铃突然震落。铃舌化作白骨匕首,割开缠上陆昭脚踝的水藻——藻丝里裹着一具女尸,腕间银镯刻着沈氏家徽。当陆昭扳正尸身时,女尸腐烂的右眼眶里,缓缓滚出他师父的青铜扳指。“原来我娘不是病死的……”沈璃的声音有些颤抖,蛊虫钻入女尸颅骨,啃出密密麻麻的控魂针孔,“是被炼成了寻尸傀。”
河床突然塌陷,青铜轿舆破土而出。轿帘用九百张合婚帖缝制,当陆昭扯开帘布时,无数菌丝缠住二人脖颈——轿内端坐的腐烂左臂,五指正戴着他们的铜戒与银铃。“吞了它!”沈璃突然将陆昭推进轿内,菌丝瞬间刺穿他七窍,“双生娘娘的残躯只认祭品血肉——”
她的银簪离陆昭心脏仅半寸,颤抖的簪尖却替他挑开最致命的菌丝。这女人连谋杀都要伪装成背叛,真当他看不穿吗?
当陆昭的牙齿嵌入腐烂左臂时,沈璃背后的刺青突然活了过来。恶鬼撕开她脊背钻入轿舆,与残躯融合成完整的邪神左臂。旧河村所有棺材自动浮空,在水面拼成献祭阵。
“师兄的血……比三百年前更甜了。”沈璃的声带随着邪神苏醒而变异,吐出初代祭品妹妹的嗓音。她折断陆昭的铜钱剑,将沾血的剑穗缠上自己脖颈:“来,帮我系个同心结。”
当邪神左臂完全复苏时,沈璃的左眼变成琥珀色竖瞳。陆昭的铜戒自动套上她无名指,戒面“九世同棺”的谶语正逐字碎裂。对岸湿尸突然睁开完好的左眼,用沈璃母亲的声线嘶吼:“阿璃……你爹的皮……还合身吗?”
青铜轿舆剧烈震颤,腐肉与菌丝在邪神左臂上疯狂增殖。沈璃的琥珀竖瞳倒映着陆昭被菌丝缠绕的脸,指尖抚过他颈侧跳动的血管:"师兄的心跳……和三百年前一样快。"她的声音混着双重回响,仿佛初代祭品妹妹的魂魄正撕扯她的声带。
陆昭的铜钱剑穗突然勒紧沈璃脖颈,剑气割破她耳后皮肤——那里藏着枚控魂针,针尾刻着陆氏宗祠的密纹。"师妹这出借尸还魂的戏码,"他扯出银针掷入河心,"演得比纸人镇的傀儡还拙劣。"
河面骤然沸腾,无数戴青铜戒的浮尸破水而出。它们的关节发出牛皮影人般的吱嘎声,将九口棺材推成献祭阵。沈璃背后的刺青恶鬼突然脱离皮肉,叼起邪神左臂跃入阵眼:"师兄可知,为何初代残躯要藏在河底?"她染血的嫁衣在阴风中翻卷,"因为陆氏宗祠的地宫入口——"
邪神左臂重重砸向河床,淤泥中浮出青铜浇筑的兽首门环。沈璃母亲的湿尸突然直立,腐烂的双手握住门环扭转三圈。伴随着骨骼碎裂声,河底裂开深渊,露出蜿蜒向下的石阶——每级台阶都嵌着婴儿头骨,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磷火。
"这些是历代祭品的伴生胎。"沈璃的银铃震碎最近的头骨,颅腔里滚出半枚铜钱,"陆氏每选一对祭品,就要杀其母腹中双子,取头骨铺路……"她突然拽过陆昭的手按在台阶上,"你摸,这上面还有你胞弟的血。"
陆昭看着掌心的纹路与骨缝严丝合扣,那些磷火突然化作婴孩啼哭。他终于明白师父为何总在清明夜独自饮酒——他饮的不是酒,是陆氏百年罪孽酿的鸩毒。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沈璃的银簪突然刺穿自己手掌。鲜血滴在邪神左臂上,腐肉瞬间褪去,露出白玉般的指骨——那无名指戴着的青铜戒,正与陆昭的铜戒共鸣震颤。"要破九世局……"她将染血的手贴上陆昭心口,"……需你我同戴这孽缘戒。"
陆昭的锁魂钉疤痕突然灼烧,剧痛中浮现记忆残片:七岁的自己跪在祠堂,师父将青铜戒烙进他指骨,戒面映出的却是沈璃在井底挣扎的画面。他猛然扣住沈璃手腕:"这戒指根本不是陆氏传承——"
"是初代祭品兄妹的指骨所铸。"沈璃扯开衣襟,心口图腾与戒面纹路重叠,"你我戴着彼此的骸骨,纠缠了整整九世。"
地宫尽头的祭坛上,沈璃母亲的尸身被铁链悬吊。她的胸腔内嵌着青铜棺碎片,碎片上映出陆昭师父的脸——正在宗祠地宫对沈璃父亲施剐刑。"原来我爹的皮……"沈璃的蛊虫钻入母亲眼眶,"……是他亲手剥下的。"
当陆昭的铜钱剑斩断铁链时,尸身突然暴起。沈璃母亲腐烂的右手插入他肋下,左手却温柔地抚摸女儿的脸:"阿璃……娘替你换了命……"脓血从她喉管涌出,"……这第九世……杀了他……"
她的指甲陷进陆昭的颧骨,腐臭里竟有丝麦芽糖香。原来八岁那年偷塞给我的糖块,是娘濒死前藏在舌底的……
邪神左臂突然炸裂,青铜轿舆碎片化作利刃。陆昭翻身将沈璃压在祭坛下,三枚碎片贯穿他右肩,血溅在沈璃唇畔:"师妹若真想杀我……"他染血的手捏碎母亲尸身中的青铜棺碎片,"……何苦在菌丝缠颈时偏了簪尖?"
地宫开始崩塌,初代双生娘娘的嘶吼震落婴孩头骨。沈璃扯断陆昭的铜钱串,将沾染两人血的铜钱塞进祭坛凹槽。石门轰然开启的刹那,她咬破他耳垂低语:"师兄欠我九条命……"
"用你师父的魂来还。"
逃出地宫时,旧河村的百口棺材正在吞食浮尸。沈璃的嫁衣被血浸透,金线蛊虫在她伤口处结茧。陆昭的铜钱剑缺了三枚,缺口处却长出菌丝状的血肉剑刃。
对岸柳树上的湿尸突然开口,吐出沈璃母亲最后的诅咒:"进陆氏宗祠前……看看你心口……"
陆昭扯开衣襟,昨夜被菌丝刺穿的伤口处,正缓慢浮现沈璃的琥珀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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