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棺宴

旧河村的夜幕被磷火撕成碎片，褪色的棺材像巨兽的獠牙倒插在泥泞中。沈璃踩碎一具浮尸的头骨，腐液溅上陆昭的铜钱剑，剑刃霎时爬满猩红血管。村口老槐树上挂满人皮灯笼，每盏灯罩都用合婚庚帖糊成，映出两人相拥的剪影——那影子脖颈处却缠着戏台傀儡丝。

"你听——"沈璃的银铃震落树梢灯笼，火舌舔舐的庚帖灰烬中浮出镇民名册，"——棺材在吞吃活尸的魂。"

九口棺材同时炸裂，爬出的腐尸关节缠着红线，线头全系在陆昭心口的竖瞳伤疤上。他挥剑斩断最近的红线，腐尸却突然口吐沈璃幼时的童谣："阿姐梳头用骨梳，梳断青丝喂蛊虫……"

腐尸的声带随着童谣节拍裂开，露出藏在喉管里的控魂针——针尾雕着并蒂莲，正是父亲最爱的纹样。八岁那年他教我扎针时说"莲心最苦"，原来是把我的魂系在陆氏命盘上的隐喻。

陆昭的铜戒突然灼穿腐尸眉心，挑出半张人皮面具："令尊这手换脸术，倒是比纸人镇的把戏高明。"面具内侧用胎发绣着生辰咒，正是沈璃被献祭那日的八字。

"师兄不也藏着好东西？"沈璃的蛊虫钻进腐尸眼眶，啃出陆昭师父的密信残页，"……择良辰取沈氏女心头血，炼九转同命丹……"

地底传来棺材碰撞的闷响，所有棺木自动排列成北斗阵。阵眼处浮出青铜鼎，鼎内沸腾的血浆中浸泡着沈璃父亲的左手——指节戴着陆昭师父的青铜扳指。

"阿璃……"鼎中突然伸出菌丝组成的人脸，"……爹的左手可还合用？"

沈璃的嫁衣瞬间被冷汗浸透。昨夜她用这只手给陆昭包扎伤口时，掌心突然长出父亲特有的黑痣。原来复生的不止是魂魄，连血肉都被调了包。

陆昭的竖瞳伤疤突然爆开，琥珀色液体喷溅在青铜鼎上。鼎身浮现三百年前的血祭场景：初代祭品兄妹被铁链锁在鼎中，妹妹啃食兄长的右手时，兄长正将匕首刺入她的左眼。

"师妹的同心结……"陆昭扯开沈璃的衣襟，她心口的同命契正在吞噬琥珀液，"……是拿我当药引？"

沈璃的银簪抵住他脖颈动脉，簪尖却微微发颤："师兄不也在我脊骨埋了锁魂钉？"她背后的刺青恶鬼突然哀嚎，鬼爪正抓着三根染血的铜钉。

腐尸群突然跪地叩拜，每叩一次头，沈璃父亲的左手就增生一寸血肉。当完整的臂膀爬出青铜鼎时，陆昭的铜钱剑自动飞向阵眼——剑柄处嵌着的，正是沈璃母亲的眼珠。

"好孩子……"父亲的手臂抚上沈璃的脸颊，掌心裂开嘴吐出长舌，"……让爹尝尝陆氏嫡血的味道……"

沈璃在长舌刺入太阳穴的刹那，突然反手砍断自己的左臂。断肢在空中化作千百只蛊虫，钻进父亲手臂的经脉："您教过我……"她染血的牙齿咬断傀儡丝，"……断肢求生要快。"

当百棺阵崩塌时，陆昭的铜钱剑吸尽阵眼血气，剑身长出沈璃的筋脉纹路。沈璃的断臂处钻出菌丝，缠绕成初代祭品妹妹的指骨形状。他们身后，老槐树上的人皮灯笼齐齐炸裂，每一片碎屑都映着沈璃父亲的脸——三百张人脸同时开口："阿璃……你娘在宗祠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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