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江氏

玄凌并不在意知韫的出身。

一个身份而已，宫女也好，官宦之女也罢，她都是她。

纵然时人多有看重家世出身的，讲究先敬罗衣后敬人的虚理，但有他在，无论如何也无人胆敢慢待于她。

只是，玄凌怕她不安。

若身后能有强盛的母家撑着，或许，能让她多些安全感。

其实，提拔她的亲人也是个法子。

然而，内卫早已从她的家乡往返，那样的家人，能留他们一命，已是看在血脉亲缘的份上，若当真赐予他们荣华富贵，不仅他得怄死，怕是她自己也不会觉得开怀。

——她从不提起那些人。

“陛下觉得好，便这样吧。”

少女垂着眼睑，纤长的睫羽轻颤，良久，她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并不十分在意这些，都听陛下的。”

她明白，他是在为她考虑，只是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若他永远喜欢她，那便没有人敢来欺负她，可若有一天，他不喜欢她了，那就算是骨肉血亲，也未必能作为依靠，更遑论是因利而来的半路家人呢？

往后那样长，谁又说得准呢？

“韫儿不在意，我在意。”

他爱惜地将少女揽在怀里，吻了吻她的眉心，“韫儿是我掌心至宝，当珍之爱之重之，我不会委屈你。”

顿了顿，他又道，“韫儿一直在我身边，倒是缺了能说话的人。”

玄凌握着她的手于掌心，抬手轻触她的脸颊，柔声道，“虽说我心中希望韫儿时刻陪在身边，可韫儿总也得有些可以往来的亲近之人。”

她的生活，总不能一直围着他转，全然没有自己的空间。

他会永远地爱着她、护着她，她也可以永远地信任他。

但她不能将人生全然维系在他身上，且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她得先做她自己，而非仅仅是他的妻子、孩子的母亲。

若不然，便算不得是夫妻。

——而是附属。

后宫的那些人，他不放心她与她们来往，仪元殿侍奉的宫女，如何能与她称姐道妹，也只有从别处寻人了。

“好。”

几息之后，知韫吸了吸鼻子，唇畔抿出一点真心的笑意。

“都听陛下的。”

此刻，他能有这份为她考虑的心意，其实便已经足够了。

“乖。”

他唇畔噙着笑意，眉眼间凝着几分柔软缱绻，额头与她轻抵。

“延宁侯江桓的祖父是跟随太祖立国的元从功臣，屡立战功，颇得太祖、太宗信重，百年来，江氏不仅名望颇深、为淮阳名门，亦与皇室多有联姻。”

玄凌细细与她解释，“江桓眼下任着兵部尚书，他的妻子是太祖之女德阳大长公主的女儿成安翁主，论起来，也是我的姑母。他的长子聿行在金吾卫任中郎将，娶的是梁王女江都郡主，次子聿怀科举出身，如今任中书舍人，娶的是门下侍郎徐行之的女儿。”

知韫若有所思地点头，“就是方才来的那位副使么？”

如此说来，他这回定下的两个册封使，都是有意放在她身后的。

一个是六部的主官，一个是门下省的副官，位高权重。

而且……

江氏乃是淮阳大族、勋贵侯门，父子三人或是尚宗室贵女、或是迎重臣之女，各个身居要职、深沐皇恩，显然是他的心腹。

如此安排，确实有心。

“那这样说来……”

少女歪了歪头，眼睫弯弯、杏眸盈盈，笑着唤道，“表哥？”

玄凌微怔，而后眼底笑意渐浓，抬手轻刮她的鼻子。

“表哥虽好，比不得夫君二字。”

*

春枝暮：德阳大长公主是玄凌姑祖母，但已经去世了，生前的封号是这个，辈分没错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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