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先农坛祭祀农神之后,御驾浩浩荡荡往籍田之地去。
从始至终,知韫都站在玄凌身侧。
一众随行的文武重臣、宗室亲贵之中,有人惊奇骇异,有人皱眉不满,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只当寻常。
可不管心中如何想,此时此刻,无人出列就此事来发表意见。
哪怕是当日于朝堂之上对知韫的盛宠慷慨陈词的司空苏遂信,也只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的背影几许,又挪开视线。
此等肃穆场合,皇后尚且未至,璟妃却得以随同帝王一道行籍田亲耕之礼,天子的深意,已是呼之欲出。
纵然他不畏天子之怒,愿以命相谏,却不能不顾及家中妻儿。
罢了。
或许,他是该颐养天年了。
祭地的酒水、礼器早已送抵此处,吉时至,玄凌执杯高举。
“夫农,天下之本也。今开籍田,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欲天下勤务农桑,素有蓄积以备灾害。”
他环顾四野,声音清润而激昂,“众卿,且与朕举杯——”
玄凌最先,知韫其次,而后是亲贵大臣,一杯杯的酒水,依照着众人的先后站位,依次倾倒于田亩之上。
此为祭地。
以表对社稷五谷之神的尊敬。
而后,玄凌将酒杯置于搁置礼器的托盘之上,以耒耜代之。
“七七,过来。”
他一手执耒耜,一手向她伸来,知韫微愣,在众人汇聚而来的目光下,小步快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别怕,我带着你。”
耳畔响起他清朗而柔和的声音,顷刻间便抚平她的心湖。
她抿唇轻笑,“我不怕。”
他的态度与行动,比任何言语都让她安心。
天子籍田,选取润如油膏的肥沃之地一亩三分,并将其平分为十二畦,依照籍田礼的规定,其中正中间的三畦由天子“演耕”,其余的九畦则由亲贵大臣“演耕”。
知韫原本还在想,就她这小胳膊小腿,万一干不动该怎么办,结果等真的上场,她才发现她想多了——
队伍后面的老农们假的喽?
玄凌扶着耒耜、知韫执着鞭子,在有着二十年耕地经验的农夫们的“协助”下,三推三返,便算是“演耕”完毕。
不仅是她们,亲贵大臣亦是如此,真正的主角,还是耆老农夫们。
知韫:“……”
她和玄凌一道站在籍田旁的观耕台上,直看得一愣一愣的。
真就是走过场啊!
“如何,可会了?”
玄凌含笑看她,打趣道,“下月的亲蚕嘉礼,七七可有信心了?”
知韫:“……”
换算一下,大概就是祭拜蚕神之后,摘几片桑叶喂蚕……
是个人都有信心好嘛!
“陛下怎么也不早些与我说?”
因着亲贵大臣们都在远些的地方,故而她说话也自在了许多。
“我还以为真的要耕完地呢!”
玄凌眉眼含笑,抬手点了点她的眉心,闷闷地笑了声,“傻气。”
别说她了,就是他与衮衮诸公,哪个不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真要实打实地耕完这一亩三分地,怕是当场就得累坏不少人,改明儿也得给大家伙放几天假好生休养。
知韫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
行吧。
她还是太天真了。
依照周礼,籍田之后,敬献于农神与土地神的三牲祭品亦将按照天子、亲贵大臣、庶民的顺序分享。
知韫也分了一块。
怎么说呢,在这样的重大场合,分食祭肉寓意着一份尊荣,代表了一种对她身份的认同与尊敬,但是吧……
这肉,她是真的吃不下去啊!
根据《史记·礼书》中的记载,“大飨上玄尊,俎上腥鱼”。
何为腥?
三牲祭肉不待煮熟就上供,叫腥。
又是半生不熟,又是不放任何的调料,这玩意儿真的能吃?
难怪,每个人都只有薄薄一片。
真要是吃得多了,以这群亲贵大臣们那娇贵的肠胃,太医院的太医们非得速通分身术才能勉强够用。
脑海中思绪翻飞,知韫看着眼前这薄薄一片肉,那叫一个为难。
“都说了,七七什么都不必怕。”
玄凌神态自若地吃完自己的,接过她的筷子,夹着祭肉在她的唇齿间轻轻一碰,面不改色地自己吃下。
“如此,便算是用过了。”
她的心意到了即可,旁的自有他在,若神明有灵,亦会垂怜于她。
知韫微怔,而后指尖轻轻勾着他垂在身侧的手,在他反握并垂眸望来时扬唇一笑,精致的眉眼越发灵动明媚。
“陛下真好,我最喜欢陛下了!”
——今日这句,再真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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