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的动作十分麻利,面对已然失势的皇后,更加不会客气。
不过出乎意料,面对御前派来传旨并收缴凤印与中宫笺表的人,皇后神色平静如水,并不似剪秋一般恼恨。
他微微惊讶,却也不曾细想,完成任务后便带人离去。
“呸!”
剪秋恨恨地瞪着他离去的背影,“为虎作伥的狗奴才!堂堂御前总管,竟给江氏当狗。”
“你错了,他是陛下的狗。”
皇后的语调平静无波,“陛下让他给江氏当狗,他自然要听。”
剪秋语塞,良久方低声道,“娘娘,陛下如此被江氏所惑,您……”
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皇后垂下眼睑,淡淡道,“左不过是废后罢了,更甚也不过是赐死,只管来就是。”
细细数来,她这一生所拥有的,也不过是这费尽心思谋取来的后位,以及这一条人人皆有的性命而已。
旁的,一早就已失去了。
“娘娘!”
剪秋大急,声音中带了几分哽咽,“您与陛下,何至于此啊!”
“是啊,何至于此?”
皇后神色怅然若失,几息之后,她扯了扯唇,笑意惨淡。
“说来也好笑,本宫与姐姐、与贤德二妃、与华妃,与这样多的女子争过、斗过,到最后,后宫中姹紫嫣红开遍,坐在凤座上的人,却仍旧是本宫。
她轻声道,“可江氏,不一样。”
困扰多年的头风顽疾又复发了,皇后扶着额头,唇色泛白。
“本宫数啊数,数得头都疼了,却发现,自她出现在陛下身侧起,只与本宫见过一回,连话也没说过一句。”
她阖了阖眼,觉得有些想笑。
“就是这样一个只打过照面的女子,夺走了本宫的一切。”
是不是很有意思?
她视江氏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后快,可江氏,视她如无物。
原来,不争,也可以拥有一切。
“这就是后宫。”
皇后转头看向剪秋,轻轻一笑。
“所以争来斗去又有什么用呢?在陛下眼中,或许也只是个逗乐的玩意儿。”
就如同豢养的猫儿、狗儿、鸟儿,争抢着指缝漏出的点点吃食。哪怕争抢得再凶狠,也无伤大雅,不过付之一笑。
“娘娘……”
剪秋讷讷,“您怎能屈尊与妃嫔比?您是皇后,是与陛下平等的妻子。”
“你说错了。”
皇后神色淡淡,“在他眼中,唯有江氏才是他的妻子。”
她从未这样清醒过。
“本宫恨了姐姐那么多年,如今想来,这份恨意也没来由。”
她恨朱柔则抢了她的后位,可朱柔则进宫第二日,尚在新婚之喜,苗氏与甘氏便以正一品四妃之位入宫。
她恨朱柔则夺走了她丈夫的爱,可这样得圣心的朱柔则,却总要面对贤、德二妃的跋扈不恭,宠她爱她的天子竟恍若未闻、从未替她压服管束,纵得她们敢在她孕期顶撞挑衅。
她恨朱柔则有孕而她失子,算计得她母子俱损,可彼时她虽为贵妃却无宠爱,何以使偌大的太医院闭口不言?
她恨朱柔则纵然死去也占据她丈夫的心,可“害死”她的贤德二妃虽被殉葬,却依旧以正一品四妃的规制葬入妃陵,死后哀荣,纵然不得再追封又如何?本就几近封无可封。
回首往事重重,尽皆泛着冷色。
“都是棋子而已,只是本宫沉醉于编织的梦中,迟迟不肯醒来。”
恍惚间,胸口有细碎而凛冽的痛楚层层渗尽,皇后深深地吸一口气,再说话时,声音已夹杂了微微的颤意。
“真正该恨的,是本宫自己。”
恨她满手鲜血却死不悔改,恨她沦落到如此境地却执迷不悟,恨她爱他至此、竟仍做不到恨他。
她蓦然冷笑,“咎由自取。”
世人常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她看,她可恨亦不可怜。
“可惜了。”
她勾唇轻笑,低首抚摩着腕上如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镯。
“除了给他添点堵,本宫也做不了更多,若是能拉着江氏给本宫陪葬,或许,他此生也忘不了本宫了吧?”
真是遗憾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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