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

转眼三月初九，玄凌生辰。

本朝将天子生辰称作天长节，宫里宫外，皆是十分重视。

知韫也是一样。

三月初八的深夜，更漏一声长似一声，一惯早睡的小姑娘抱着被子，纵然眼皮子都快打架了，还不肯入睡。

“很晚了。”

陪着一起熬的玄凌试图把小姑娘哄睡，“七七乖，咱们睡了好不好？”

“不。”

知韫坚定地摇了摇头，“明日是你生辰，我要第一个说生辰快乐。”

玄凌一怔，随即唇角微扬，暖黄的烛光在他舒展的眉目间流淌。

其实也不是很想过生辰。

他本就比她年长了许多岁，过了生辰，又老了一岁。

只是得她这般重视，实在叫他欢喜，心底似有糖霜簌簌而落，又被暖煦的春风化开，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七七自然是第一个。”

他将她搂在怀里，轻吻她眉心，温声道，“明日醒来，七七睁开眼，第一个就看见我，我也第一个就看见七七，谁也不能抢在七七的前头。”

“那不一样。”

知韫自然而然地抬手环住他的脖颈，亲昵地在他颈窝蹭了蹭。

“你别管，我有我的节奏。”

从前闺蜜生日，她都要掐着零点给她送祝福，只不过以前有丰富的娱乐活动（手机），也不觉得是熬夜。

玄凌:“……”

“也罢，我陪着七七就是。”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打趣道，“寿星就等着七七的祝福了。”

“这是应该的！”

知韫戳了戳他的胸膛，哼唧道，“难道还委屈咱们陛下了么？”

玄凌莞尔，“怎敢？”

趴在玄凌怀里等啊等，知韫越发两眼无神，眼睛就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你别拍我嘛～”

含含糊糊的，尾音越发轻飘。

“都怪你。”

跟妈妈哄小孩子睡觉似的，真是不困都要被他哄困了。

玄凌:“？？？”

还不等他在说什么，预示着子时的更声自永巷遥遥传来。

“到了到了！”

前一秒还被瞌睡虫附体的知韫立马精神起来，直接扑在玄凌的胸膛上，环着他的脖颈，笑颜如花明媚。

“哇咔咔，生辰快乐！”

灵动润泽的杏眸仿佛被冰雪濯洗，绵长微翘的睫羽好似蝶翼振翅，粲然一笑时，颊边绽出浅浅的梨涡。

她笑起来真好看。

一如春生夏长，山花开遍。

“多谢我的七七。”

伴着低声的呢喃，虔诚的吻，落在她的眉心与眼尾。

“这就开心了呀？”

知韫没忍住翘了翘唇角，又矜持地把它压下去，从他身上爬起来，往床榻的里侧一滚，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早就藏着的东西。

是一枚香囊。

“先说好，我第一次做，丑是丑了点，但你不许嫌弃！”

她凶巴巴地瞪他一眼，才小声道，“本来想绣点纹样上去的，但我不会，最后就搞了点其他的好意头。”

没办法，绣个字都歪歪扭扭，更难的纹样，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小心地接过香囊。

极淡雅的山岚色，裁制成荷包牡丹状，坠着同色流苏，除了蜀锦本身的暗纹之外，只绣了“凌”字和“韫”字。

“这是世上最好看的香囊。”

清朗的眉目舒展，眸光潋滟，似是汇聚了雨过天晴的湖光山色。

“其实七七不必亲自做的。”

兀自高兴了一会儿，他才似想起什么，捉住她的手仔细查看。

“有没有伤了手？”

——吩咐一声，叫宫女们代绣，最后收一收针，也就是了。

“我哪有那么笨嘛！”

知韫弯了弯眼眸，又坐直身子，从香囊中取出一根手链，垂着眸，动作小心地将手链戴在他的右手手腕上。

红绳编织而成，内藏青丝，尾端添小小一枚白玉平安扣。

“铛铛铛铛～”

她仰着小脸，杏眸亮晶晶的，“我自己编的，喜不喜欢？”

玄凌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埋首在她颈间。

蓦地，有一滴温热坠落。

“今天是生辰，不能哭呦。”

知韫眉眼一柔，抬手环住他的腰身，笑嘻嘻道，“是不是感动坏了？知道我对你好，就要记在心里，以后更要好好爱我！”

良久，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的七七，他的小姑娘，怎么就能这样好呢？

怎么办？

此生相伴仍觉不够，他开始贪心地祈求下辈子的天长地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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