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剑冢初遇

最后一缕月光被吞没时，柳曲风听见了剑鸣。

那是千百柄古剑在幽暗中震颤的嗡鸣，仿佛深埋地底的蛟龙发出呜咽。她握紧青霜剑的剑鞘，寒意顺着掌心渗入经脉——这柄师父临终前交付的佩剑，此刻正泛着诡异的青芒，剑格处雕刻的九瓣莲纹竟渗出细密血珠。

石阶在脚下蜿蜒如蛇蜕，裂缝间滋生的血苔被剑光映得妖艳。柳曲风用剑尖挑开蛛网，蛛丝坠落的刹那竟凝成冰晶，折射出万千破碎的月光。她忽然想起师父说过，剑冢里埋着的不是剑，是未亡人的执念。

第三重石门轰然洞开时，腥风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柳曲风以袖掩面，待风息止，瞳孔却被眼前的景象刺痛：无数断剑倒悬穹顶，剑穗早已化作灰絮，唯剩锈蚀的剑刃仍在滴落黑血。那些血珠坠入下方血池，激起涟漪中竟浮出人脸，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哀嚎。

青霜剑突然剧烈震颤。柳曲风低头，发现剑身映出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个素衣女子的背影。那女子正在月下舞剑，剑尖挑起的不是寒光，而是纷扬的雪色海棠。

"叮——"

一滴黑血落在剑鞘，幻象骤然破碎。柳曲风猛然后退，后背却撞上冰冷的石壁。她这才发现两侧岩壁布满剑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竟组成诡异的图腾——九根锁链缠绕着盛开的血莲，每片花瓣都嵌着瞳孔状的宝石。

青霜剑突然脱手飞出。

剑身插入血池边缘的石缝，青色剑芒如藤蔓疯长，瞬间照亮整座地宫。柳曲风终于看清池中物：一柄玄铁重剑半浸在血水里，剑柄处九环相扣，每个铁环都锁着一具白玉骷髅。而那些骷髅的指骨，正以某种韵律叩击剑身。

"它们在奏《镇魂歌》。"

清冷嗓音自穹顶落下时，柳曲风看见倒悬的剑林泛起涟漪。有身影踏着剑尖走来，玄色衣袂扫过之处，锈剑纷纷崩裂，坠落的碎片尚未触及血池便化作赤蝶。那人足尖轻点最后半截剑刃，飘然落在玄铁重剑之上，腰间玉佩撞出空灵脆响。

月光恰在此时穿透穹顶裂隙。

那人苍白的脸浸在银辉里，眉间朱砂痣红得惊心。柳曲风注意到他赤足缠着玄铁链，锁链尽头没入血池深处，每次移动都带起血色涟漪。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左眼漆黑如永夜，右眼却泛着鎏金色，像是把星辰碾碎嵌进了瞳孔。

"三百年了。"他抚过重剑上挣扎的骷髅，"你是第一个走到这里的人。"

青霜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剑鸣。柳曲风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剑尖直指对方心口。她看见那人右眼的鎏金突然流转，映出自己额间浮现的银色莲印。

"原来是你。"他低笑，足下重剑骤然迸发血光。九具骷髅同时仰头，黑洞洞的眼眶里开出猩红曼陀罗，"让我看看，如今的九瓣青莲还剩几分风骨。"

柳曲风尚未反应，血色剑气已扑面而来。她本能地旋身避让，剑气擦过耳际，削断的青丝尚未落地便燃成灰烬。身后石壁轰然炸裂，碎石飞溅中浮现八个持剑虚影，竟与她方才幻象中的女子剑招如出一辙。

"破军式？"那人语气微变，重剑横扫激起血浪，"你究竟是谁？"

柳曲风无暇应答。青霜剑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牵引着她使出从未学过的剑招。剑锋掠过血池的刹那，池中浮现出令她血液凝固的画面：素衣女子将剑刺入年轻修士的心口，而那人眉间的朱砂痣，正与眼前人分毫不差。

重剑突然发出悲鸣。锁链寸寸崩断，九具骷髅化作流光没入男子体内。他踏着血浪逼近，右眼鎏金炽烈如熔岩："你看见了什么？"

青霜剑突然脱手悬空，在两人之间划出青色结界。柳曲风看见剑身上的血珠汇聚成字——"月魄当空照，故人踏梦来"。这是师父临终前反复呢喃的谒语，此刻却在结界上投射出更完整的画面：素衣女子割开手腕，将血滴入男子眉心的朱砂痣。

"师尊......"男子突然捂住右眼，鎏金从指缝渗出，在血池表面灼出焦痕。柳曲风趁机握住青霜剑，剑锋触及结界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暴雨倾盆的夜晚，有人跪在青莲祭坛上，任由锁链穿透琵琶骨；月圆之时，戴着青铜面具的剑修将心脏按进剑柄凹槽；最后是素衣女子坠入血池的背影，她的佩剑在沉没前绽放九色莲华......

结界轰然破碎。男子掐住柳曲风脖颈的瞬间，她颈间玉佩突然迸发青光。那光晕中浮现出素衣女子的虚影，指尖轻点男子眉心朱砂："痴儿，三百年大梦该醒了。"

血池开始沸腾。柳曲风看见男子右眼的鎏金正在褪色，左眼的漆黑却蔓延至整个瞳孔。他松手后退，玄铁链重新缠绕四肢，锁链尽头从血池中拽出一柄令她浑身战栗的剑——剑身刻满猩红咒文，剑柄处九环相扣，每个铁环都锁着一枚跳动的金丹。

"带着青霜剑走。"男子将重剑插入池底，整个剑冢开始崩塌，"在月蚀来临前，去葬剑崖找......"

最后的字句被轰鸣吞没。柳曲风被气浪掀飞前，隐约看见男子心口浮现的月牙印记——与她肩胛处的胎记如同镜中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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