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千刃无相

青霜剑的嗡鸣惊醒了碑林里的亡魂。

柳曲风踏着满地碎玉前行，那些嵌在青石板里的剑刃残片随她的脚步翻起，露出背面铭刻的悼文。月光淌过碑林时，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成素衣女子的轮廓，发梢凝结的霜花坠地成珠，滚入裂隙中化作幽蓝萤火。

"甲子年霜降，诛魔七十六......"她蹲身拂去半截断碑上的苔藓，指尖突然刺痛。碑文渗出的血珠凝成小剑形状，直指西北方的雾瘴。那里隐约可见九座剑塔，塔尖挂着青铜铃铎，铃声与青冥照影石的震颤频率完全重合。

雾瘴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

柳曲风握紧照影石，石中流转的星河突然投射在地面。星光照耀处，碑林开始移位，残剑如同听到召唤的士兵，在青石板上拼凑出蜿蜒的血径。她跟着血迹走到第七座剑塔下，发现塔身缠绕的不是藤蔓，而是干涸成化石的血管。

塔门无风自启，腥甜雾气扑面而来。柳曲风以袖掩鼻，袖口金线绣的避尘咒却突然燃烧，灰烬在雾中凝成箭头，指向塔心悬空的冰棺。棺中女子与她幻象中所见一模一样，只是心口插着柄琉璃短剑，剑柄处九环相扣——正是血魄剑的形制。

"你终于来了。"

声音自头顶传来时，柳曲风颈后的寒毛根根竖立。她抬头看见塔梁上垂落的锁链，锁链末端捆着个青衣道人。那人倒悬的面容年轻俊秀，可当月光偏移角度时，皮肤下便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剑痕，如同被千百柄利刃凌迟过的残破人偶。

道人突然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三百年前，也有人带着青冥照影石来到这里。"他脖颈扭曲成诡异角度，盯着柳曲风肩胛处的胎记，"可惜她剖出剑骨的时候，血把星图染红了七夜。"

塔内气温骤降。冰棺中的女子突然坐起，琉璃剑迸发的光芒里，柳曲风看见自己胸口浮现出半透明的剑骨——那截莹白如玉的骨骼上布满裂痕，裂痕中游走着暗红血丝，与青霜剑鞘下的兽首浮雕遥相呼应。

"原来是你吃了她的剑骨。"道人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锁链应声崩断。他坠落的躯体在半空解体，化作无数柄袖珍血剑，"难怪能走到这里，可惜......"

血剑暴雨般倾泻而下。柳曲风挥剑格挡，青霜剑触到血剑的瞬间，剑脊中的兽首竟张开獠牙吞噬血光。被吞没的血剑在她脑海中尖啸，传递出零碎的记忆画面：素衣女子将琉璃剑刺入自己咽喉，血泊中浮现的九瓣青莲吞没了整个宗门......

塔顶突然传来裂帛之声。青铜铃铎齐齐炸裂，飞溅的碎片在雾瘴中化作剑鹤。柳曲风跃上鹤背的刹那，冰棺轰然炸开，琉璃剑碎片刺入她右腕，鲜血滴在照影石上，激活了星图中暗藏的字迹：

**剑骨饲魔，莲印锁魂；月蚀之夜，九棺同启**

剑鹤冲破塔顶时，柳曲风看见其余八座剑塔正在坍塌。每座塔底都升起青铜棺椁，棺盖表面的凹槽与她手中的照影石完全契合。最东侧的棺椁突然开启，伸出的枯掌握着半截焦黑剑柄——正是师父常年供奉在香案前的残兵。

"师尊......"她下意识地伸手，腕间琉璃碎片突然暴长，刺入剑鹤脖颈。哀鸣声中，她与剑鹤一同坠向雾海，却在触及浓雾的瞬间被冰晶托起。雾气凝结成镜，映出九个时空交错的场景：

素衣女子在祭坛剜心，练被锁链贯穿跪在血池，师父将剑骨植入婴儿体内......而当第九面冰镜浮现时，柳曲风看见了自己——手持血魄剑刺穿练的心脏，剑柄宝石中的血莲正在盛放。

雾海深处传来钟声。青冥照影石突然飞离掌心，嵌入最近那具青铜棺的凹槽。棺盖移开的瞬间，滔天魔气冲天而起，柳曲风看见棺中躺着的......是右眼鎏金未褪的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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