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被防弹玻璃过滤成青灰色,徐文青数着电子钟跳动的数字,这是他被困在顶层公寓的第七天。
中央空调出风口飘来曼陀罗的苦香——宁屿今早离开前,在香薰机里添了新药。
“冰箱第二层有青提慕斯。”智能音箱突然响起宁屿的录音,“在家等我。”
徐文青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医用腕带,那是昨夜宁屿给他注射营养剂时绑上的。淡蓝色药液顺着静脉流动的感觉还在血管里残留,像一条冰冷的蛇。
他赤脚踩过恒温地板,昨夜打翻的医疗器械已经被清理干净,唯有墙角监控摄像头随着他的移动缓缓转动。
冰箱液晶屏显示着宁屿手写的便签:「19:00前回来」,字迹被凝结的水珠晕染成扭曲的藤蔓。
*
上午十点,宁氏集团总部
宁屿扯松领带,电梯镜面映出他后颈贴着的生物凝胶。特殊材质的衬衫下,玫瑰状溃烂正在蚕食第三根肋骨。
离开公司,他驱车前往实验室。
半小时后抵达目的地,走进宽敞的培育室,林晚秋将体检报告推到他面前。
“裴家给你注射的基因稳定剂效果不太理想。”beta女性指尖点着血液分析图,“红细胞畸变率29%,属于omega的基因子逆向生长,信息激素浓度下降了六个点。”
落地窗外暴雨倾盆,宁屿把玩着银色药盒,六枚淡蓝色胶囊在金属隔间叮咚作响。
这是今早从徐文青枕下搜出的禁药,与二十年前父亲裴洄服用的药剂一模一样。
“昨晚我的信息素波动值突破临界点,却不像往常那样暴动,也不用打稳定剂…那时只有他在我身边。”宁屿突然开口,“但他是个beta。”
这就很奇怪了。
林晚秋的镊子停在半空,培养皿中属于徐文青的血样正在侵蚀抑制剂。
“从广义来讲,普通beta不具有安抚作用,要么他是二次分化成beta残留的伴生因子,要么你们的契合度达到临界点。”她说,“不过我更倾向于第二点,二次分化成beta的伴生因子并不活跃。”
“对beta本身有什么影响吗?”宁屿问。
“目前来看没有。”林晚秋说,“你确定要继续?你父亲当年把宁总的基因片段植入自己腺体,最后...…”
“所以我把实验体换成了自己。”宁屿吞下两粒胶囊,喉结滚动时扯动锁骨下的缝合线,“等信息素融合到一定程度,他自然不用再吃药。”
当曼塔玫瑰彻底凋谢那天,徐文青破碎的基因子应该刚好完成重组。
*
晚上,云端公寓
徐文青在书房发现上锁的檀木匣。
黄铜密码锁刻着蛇缠玫瑰纹样,与宁屿后腰的胎记如出一辙。
当他用发卡第三次试探锁孔时,整面书柜突然向两侧滑开。
幽蓝的冷光从密室泄出,上百个玻璃罐浸泡着不同形态的腺体标本。
最中央的圆柱形器皿里,曼塔玫瑰在营养液中绽放,花瓣上悬浮着不知名的基因芯片。
“这是父亲最后的精神寄托。”
徐文青猛然回头,本该在公司的宁屿倚着门框,西装外套沾着雨水的腥气。
他指尖还夹着燃到一半的香烟,烟灰飘落在徐文青睡衣领口。
“十八岁生日那天,父亲抱着这株玫瑰离开了家。”宁屿弹开烟头,星火在防弹玻璃上烫出焦痕,“知道为什么选曼塔玫瑰吗?”
徐文青后退半步,脚跟撞上冷藏柜。
冷气从柜门缝隙渗出,他看见某个标着“裴洄-腺体残片”的罐子正在结霜。
“因为这种玫瑰要在尸体上才能盛开。”宁屿扯开领口,露出心口缝合的玫瑰形疤痕,“就像我,靠吞噬命定之人的生命绽放。”
回到房间,徐文青打算换套衣服出门。
放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嗡嗡作响,几秒过后落在宁屿手里。
“哥,你出来了吗?”电话那头传出一个清澈的少年音。
宁屿礼貌回绝:“你好,他今天没空。”
“……”短暂沉默一会儿,对面疑惑地问:“冒昧问一下,你是?哥呢?”
“我是他男朋友。”
刚换好衣服的徐文青听到他这句话,眉眼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走过去拿过手机。
宁屿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打完电话,徐文青看向床边的人,“我出去一下。”
“不可以!”宁屿不同意。
徐文青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承诺自己会回来的。
宁屿还是不同意。
他把人带回来本就是占有欲作祟,不想让人接触徐文青,让他只能待在自己身边。
徐文青不太懂小少爷的脑回路,但知道他的脾气,不顺着的话又要闹了,闹了又得哄,他可没那么多精力。
最后给贺焕发了信息说自己有事不去了。
小少爷作起来能闹翻天。
晚上睡觉前,宁屿知道自己无理取闹让徐文青不开心了,又拉不下脸,最后俩人分开睡。
徐文青睡主卧,半夜有人钻被窝。
*
次日,徐文青早早起来做早餐,心里都装着事的俩人吃完早餐后默默无言。
宁屿还要去上班,耷拉着脑袋在玄关处磨磨蹭蹭不肯走。
徐文青提醒他:“你要迟到了。”
“我是老板,迟到也没关系。”宁屿不以为然。
“所以是想做什么?”
宁屿放下车钥匙,越过沙发走向他,徐文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他走过来。
他比宁屿还要高,所以当对方想干点什么的时候要稍微踮起脚。
宁屿在他下巴咬了一口,“想亲你。”
“不许亲。”
徐文青避开那个吻,动作异常僵硬,扭过头去不看他那受伤的眼神。
不能给他任何希望。
他们总有一天会分开,只要不投入感情就不会痛苦。
*
中午时候,徐文青吃完饭在阳台上看书。
宁屿打来电话,没说两句就挂了。
听起来心情很不好。
徐文青叹了口气,放下书。
今日阳光甚好,他给绿植都浇了水,修枝后拍照发朋友圈。
十分钟后,有人在群里疯狂艾特他。
【ABO互帮互助(4)】
【池绪:最近去哪发财了,一周没见人影了@徐文青】
【陆昼宁:又修身养性上了我的哥,你的生活我的梦。 】
【贺焕:我知道我知道!这题我会![举手.jpg]】
徐文青:“……”
有种不祥的预感。
【池绪:你个alpha凑什么热闹,回家吧好吗?】
【贺焕:你歧视alpha?我要起诉你![生气.jpg]】
【池绪:?搞笑,你有钱起诉吗。】
【陆昼宁:禁止人身攻击。】
【贺焕:老婆你帮我骂他…[可怜巴巴.jpg]】
【陆昼宁:好啦,我们不跟他计较喔[小狗摸头.jpg]】
【池绪:……】
【徐文青:……】
又是熟悉的配方。
每次这俩人一掐架,陆昼宁站队自家alpha,恋爱的酸臭味溢满屏幕。
池绪次次破大防。
【池绪:狗情侣能不能滚啊!】
【池绪:这不是无人区,请尊重一下单身狗好吗?/微笑.你们是谈爽了,留下我和老徐吃狗粮真的好吗。[一脚踹翻狗粮.gif]】
【陆昼宁:下次注意。】
【池绪:……】
徐文青松了一口气。
【贺焕:?】
【贺焕:不对不对!只有你是单身狗,哥有男朋友了。】
【池绪:?】
【陆昼宁:!】
【徐文青:……】
那口气松早了。
池绪再次破防。
【池绪:你背着我在外面有狗了?!】
【贺焕:人家不是狗。】
【陆昼宁:天呐!怎么会这样呢。】
【池绪:绝交吧,你竟然背刺我!】
【池绪:@徐文青】
一连@了三条。
徐文青:“………”
有时候真挺想报警的。
*
傍晚六点半裴家。
水晶吊灯将餐桌照得雪亮,宁屿切开五分熟牛排时,血水浸透了餐巾。
龙凤胎兄姐坐在长桌另一端,两双相似的桃花眼里映出他颈侧疤痕增生的皮肤。
“父亲留下的监测系统显示,你最近心率异常。”哥哥裴珏转动婚戒,巨大的电子屏幕投影出徐文青在公寓浇花的监控画面,“听说你把人藏在了公寓里,就是他?”
姐姐裴烟的餐刀在瓷盘上刮出刺响:“赶紧把人放了。”
“不放。”宁屿态度强硬。
放是不可能的。
只有握在手中的东西才属于自己。
徐文青不喜欢他,他只能用这种方法让对方臣服。
裴珏皱起眉头,很不赞同这种做法,“谁教你这样的?喜欢就去追,囚禁人身自由是犯法的知道么!”
宁屿知道,但不改。
死性不改。
裴珏越看越来气。
宁屿赶在他说话前补了一句:“爸爸说的。”
宁止青生前教给他的道理。
该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裴珏:“………”
爸爸怎么可能教这种东西。
但他无法反驳。
“那爸爸有说,爱是克制吗?”
宁屿:“……”
好土。
哥哥你好low。
他反驳:“那你和嫂子呢?”
裴珏:“?”
餐桌顿时陷入沉默,宁屿拱完火后低头吃糕点不语。
裴烟在一旁偷笑。
好家伙,又开始了。
裴珏眉目不展,语气变得冷漠,“关他什么事?”
宁屿知道他们是协议结婚,当初公司出了点问题,卫家提出要和裴家联姻,综合考察后裴珏答应了。
这三年来,宁屿很少见到那个名义上的omega嫂子,只知道对方是个事业脑。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出差谈合作,听说最近又飞去了墨西哥。
嫂子是个大美人,可惜某个alpha太直男,结婚到现在连老婆手都没摸过。
宁屿对自家哥哥恨铁不成钢。
“那可说不准哦~”裴烟悠悠补充一句。
“谁知道呢?”宁屿舀起一勺慕斯蛋糕,草莓酱顺着银匙滴落,像凝固的血珠。
“某个alpha身在福中不知福呗。”
裴珏:“……”
*
深夜,云端公寓主卧
徐文青在窒息感中惊醒,宁屿的手臂横在他胸口,医用绷带散落满地。
月光透过智能窗帘的缝隙,照亮床头柜上的空药瓶——标签印着“Omega伴生因子稳定剂”。
“做噩梦了?”宁屿的犬齿磨蹭他后颈伤疤,“这个疤哪来的?”
冷汗浸透床单,徐文青精神不济,嘴唇干燥,不太想说话。
“又不说话了。”宁屿不太喜欢他这副样子,问什么都得不到答案,心里有些挫败,“就那么讨厌我吗?”
徐文青:“……”
怎么又伤怀上了。
他只是有点口渴而已。
宁屿窝在他怀里,要哭不哭的,委屈极了:“我就是喜欢你,放不下,也不会成全你。在这段时间里,你就不能试着喜欢我吗?”
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知道徐文青不喜欢alpha和omega,更不会找伴侣,可人总是贪心的。
被纵容后想得到更多。
包括真心。
“抛开性别不谈,你觉得我们合适吗?”徐文青不想打击他,但事实就是如此。
除却BO性别,他们之间的性格差异、家庭环境以及世界观都天差地别。
没有时间磨合直接被藏在家里。
徐文青不介意这些,然而有些事是经不起时间考验,总会消磨殆尽。
“怎么不合适了?”宁屿仰头蹭了蹭他的下巴,不喜欢他这个说法,瘪着嘴:“都是男的有什么不适合的,更何况我是omega,吃亏的是我好叭。”
徐文青:“……”
重点是这个吗?
宁屿心里苦,又蹭上他的唇瓣,在徐文青警告的目光下咬了一口,低声说道:“你讨厌的我都会改的。”
听着他软软的声音,徐文青缴械投降,“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嘛?”
“你不需要为任何人改变自己,你有自己独特的人格,要坚持自我知道吗?”徐文青放轻声音。
“是我自愿的。”
徐文青无奈抵上他的额头,温柔地叹了一口气:“听话,宁屿。”
“哦。”宁屿指尖在他掌心画圈,“我知道的,爸爸教过我。”
爱人先爱己。
这是宁止青最喜欢说的话。
除了裴洄,他们都听进去了。
只有那个木讷的父亲一直以宁止青为先。
他谁也不爱,包括自己,只爱宁止青。
宁屿起初不懂,直到遇到了徐文青。
他也知道在爱的阶梯里,平等才是入场券。
“徐文青。”
宁屿突然喊他。
“在呢。”
“我父亲只爱爸爸。”他没头没尾地说出这句话。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鼓动,徐文青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那你呢?”
“我很像他。”宁屿翻身压住他,领口滑出的项链坠着微型骨灰盒,“我也只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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