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搅乱的拼图碎片,夏初的阳光有些慵懒,却也执拗地穿透斑驳的树叶,在地上洒下一片光影。
顾楸禾背着略显陈旧的书包,站在学校的大门前,仰头望着校名,这是她转来这个学校的第一天。
顾楸禾蹲在满地狼藉的梧桐叶里时,突然想起外婆说过的话。老人粗糙的掌心摩挲着晒干的槭树籽,说楸木最是认生,移栽三年都不肯抽新芽。
就像此刻她颤抖的指尖,正徒劳拢着被风吹散的竞赛资料。油墨未干的《天体物理竞赛全解》扉页上,"林淮砚"三个字被树影割得支离破碎,像某种不祥的谶语。
"同学。"
清冷的声线在头顶炸开,顾楸禾看见深蓝校裤下露出的半截脚踝。九月晨光穿过梧桐枝桠,在那人冷白皮肤上烙下跳动的光斑,仿佛宇宙深处坍缩的星云。
"我的笔记。"
她仰起头,正撞进少年垂落的视线里。他左手扶着自行车把,右手悬在半空,腕骨处有道淡青色的旧疤——像极了她养死过的那株风信子腐烂的根茎。
教室后墙的裂缝里嵌着半截粉笔头,顾楸禾数到第三十七道裂痕时,班主任终于结束冗长的介绍词。粉笔灰簌簌落在她新领的课本上,将学号栏里歪斜的"顾楸禾"三个字染成灰白。
"班长把作业收上来。"粉笔头精准砸在林淮砚的课桌边缘,他起身时带起的风掠过第三排,掀开顾楸禾刚合上的《天体物理》。纸页哗啦啦翻到折角处,泛黄的四叶草标本安静躺在公式推导的间隙。
"学号填错了。"他的指节叩在她墨迹未干的作业本上,一下一下,"高二(3)班没有0327。"
顾楸禾盯着他袖口露出的腕骨,那道疤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她突然抓起橡皮用力擦拭学号栏,橡皮碎屑混着铁锈味的血珠渗进纸纹——昨天收拾行李时割破的食指又开始作痛。
"现在有了。"她把渗血的指尖藏进校服口袋,新学号0327在阳光下泛着潮湿的光。
放课铃撕裂暮色时,顾楸禾正踮脚去够最高层的牛顿摆。金属球在玻璃罩里晃出诡谲的弧度,将身后人的影子切割成断续的胶片。
"那是我的教具。"
林淮砚的声音贴着耳后传来,她手一抖,玻璃罩边缘的灰尘簌簌落在他的白球鞋上。顾楸禾转身时撞到他怀里的竞赛题集,哗啦啦散落的纸页里飘出半张星图,边缘用铅笔标注着歪歪扭扭的坐标——像极了儿时在孤儿院天台上,他们用粉笔画下的拙劣星座。
"让开。"她踩过那张星图,却在门口被反锁的声响定住脚步。暮色从气窗铁栏间渗进来,将林淮砚的影子拉成细长的锁链,一圈圈缠住她脚踝。
"教务处五点锁门。"他倚着生锈的铁柜,腕表指针在阴影里泛着冷光,"现在五点零七分。"
顾楸禾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混着窗外渐起的蝉鸣,在狭小空间里酿成粘稠的沼泽。当林淮砚伸手去够顶灯开关时,她终于看清他锁骨下方隐约的疤痕——月牙状的,与她记忆里那个暴雨夜的齿印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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