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楸禾把温度计插进冰水混合物时,余光瞥见林淮砚倚在后门的身影。他单手拎着竞赛班的银色保温杯,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内侧淡青的旧伤疤,像一截被雷击过的楸树枝。
"凝固点测定误差超过0.5℃的重做。"物理老师敲了敲黑板,"特别是某些转学生。"
玻璃烧杯突然炸开细纹,顾楸禾缩回冻红的指尖。她盯着汞柱卡在-1.2℃的刻度线,忽然想起孤儿院洗衣房永远拧不干的被单,在零下十五度的冬天会冻成盾牌的形状。
"用氯化钠。"斜后方飞来半袋实验盐,包装袋擦过她发烫的耳尖,"别像块木头。"
顾楸禾捏爆了冰袋。碎冰碴溅到林淮砚的球鞋上,被他鞋带末端的金属扣折射成星屑。她看着他把保温杯放在相邻的实验台,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桌缝爬向自己未愈的食指伤口。
"班长管太宽了吧?"她用镊子夹起染血的冰渣,"竞赛班优等生都这么闲?"
林淮砚旋开杯盖的动作顿住,枸杞红枣的甜腻气息瞬间攻占整个实验区。顾楸禾看见他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拎起保温杯浇在融化的冰水上。蒸腾的热雾里,他沾着水汽的睫毛忽闪:"现在误差够不够你发挥?"
饭盒里的番茄炒蛋渗过隔层,将《天体物理》第137页染成血色。顾楸禾数到第9只掠过天台的麻雀时,铁门铰链发出濒死的呻吟。她迅速把饭盒塞进书包夹层,却带出了那枚褪色的四叶草标本。
"借过。"
林淮砚的黑色耳机线垂在她眼前摇晃,左耳塞沾着星点牙膏渍。顾楸禾用课本盖住标本,起身时故意撞翻他怀里的奥赛真题集。纸张纷飞如雪,某页边缘的铅笔涂鸦刺痛她的眼角——歪歪扭扭的北斗七星,和孤儿院砖墙上用炭笔画的一模一样。
"你东西掉了。"林淮砚弯腰拾起她的校园卡,指腹蹭过照片上十五岁的顾楸禾。那时她刘海还剪得参差不齐,像被暴雨打乱的蛛网。
"谢谢。"她夺回卡片的瞬间,天台水管突然爆裂。冰凉的水柱浇透两人校服,林淮砚的白衬衫瞬间透明,露出后背交错的浅色疤痕,宛如被揉皱的星轨图。
禾蹲在最后一排擦头发时,前门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林淮砚拎着湿透的校服走进来,黑色工字背心紧贴脊背,那些疤痕在夕阳下泛着细碎的金光。她突然发现他后颈有颗朱砂痣,位置与她记忆中某个暴雨夜的齿痕分毫不差。
"看够了吗?"
墨绿色黑板擦砸在她课桌上,粉笔灰簌簌落进尚在滴水的发梢。顾楸禾抬头撞见他扔过来的毛巾,薄荷味洗衣液裹着若有似无的碘伏气息,是校医室独有的味道。
"别死在这里。"林淮砚转身时踢翻了她的笔袋,滚出来的2B铅笔在夕阳里划出焦糖色的弧线,"明天收竞赛班报名表。"
顾楸禾攥着温热的毛巾,直到他消失在楼梯拐角。藏在书包深处的报名表皱成一团,背面是她昨夜失眠时画的星云图——猎户座腰带第三颗星的位置,潦草地写着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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