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楸禾握着生锈的钥匙捅开物理准备室时,铁门震落的积灰像场小型雪崩。她捂住口鼻后退半步,正撞上身后人拎着的维修工具箱。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悬在门框上的风铃,十七枚玻璃管撞击出《致爱丽丝》的残章。
"让让。"
林淮砚的雨伞尖抵住她后腰,伞面还在往下淌昨夜的暴雨。顾楸禾盯着他帆布鞋上晕开的水渍,忽然想起孤儿院晾衣绳总也晒不干的被套,在黄梅天会洇出地图状的霉斑。
"陈老师让我来清点器材。"她晃了晃挂着小熊挂件的钥匙串,塑料熊右耳缺了道豁口——和当年被他失手摔坏的存钱罐一模一样。
林淮砚摘下淋湿的棒球帽,发梢滴水在登记簿上洇出墨团。他翻找工具的动作带起阵阵松香味,顾楸禾看见他卫衣兜里露出半截蓝缎带,褪色程度与储物柜深处那捆别无二致。
试管架上的编号标签正在卷边,顾楸禾擦拭示波器旋钮时,在缝隙里抠出颗氧化变形的纽扣电池。窗外的槭树被雨打得沙沙作响,她突然想起转学前夜,福利院那棵老楸树也是这样在风里簌簌发抖。
"别碰那个。"
林淮砚的声音混着焊枪的焦糊味传来,他正给老式电源接线,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淡青疤痕。顾楸禾看着他剪断的铜丝在晨光里蜷曲,忽然发现工作台刻着歪扭的涂鸦——两个火柴人牵着手,头顶是用圆规扎出的星空。
"让开点。"他伸手去够她背后的鳄鱼夹,卫衣下摆蹭过她僵直的脊背。顾楸禾数到通风管传来的第三声鸽哨时,老式闸刀突然爆出蓝色火花。
烧焦的绝缘胶布味裹着雨腥气涌进来,顾楸禾蜷在配电箱阴影里给保险丝缠胶带。林淮砚扔过来的万用表砸中墙角的铁皮柜,震落某届学生遗落的物理笔记。泛黄的纸页摊开在她脚边,泛潮的公式推导栏里夹着片干枯的四叶草。
"总闸在走廊尽头。"他咬着手电筒含糊地说,光束扫过她沾了铜锈的指甲。
顾楸禾贴着渗水的墙面前行,指尖突然摸到块凸起的刻痕。1997届毕业生留下的涂鸦早已模糊,唯有某处锐角分明的"0327"簇新得可疑。她转身时撞翻水桶,带着柠檬草气息的拖地水漫过他限量版球鞋。
"你是故意的。"林淮砚攥住她手腕,虎口的茧蹭过昨天结痂的擦伤。
窗外炸响的春雷吞没了后半句指控,顾楸禾在惨白电光里看清他锁骨下的月牙疤——与福利院火灾那晚她咬出的齿印完美契合。雨水正顺着窗缝爬进来,在他们鞋尖汇聚成小小的镜湖。
老式挂钟的齿轮突然咬合,惊起铁皮柜顶端的灰鸽。顾楸禾在振翅声里挣脱桎梏,缺耳小熊挂件硌得掌心发疼。林淮砚倒退半步撞上工作台,工具箱里滚落的铜螺母正巧卡进地板裂缝,将"0327"的刻痕嵌成残缺的句点。
"赔你鞋。"她扯下校服拉链头拍在潮湿的窗台,金属坠子敲碎积水里的倒影。走廊尽头的闸箱适时爆出火花,黑暗吞没林淮砚抬手调整棒球帽的动作——那是她七岁那年,用全部零花钱给他买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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