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围城

伊末——或者说，长着陌屈面孔的“伊末”——在青铜荆棘的包围中缓缓后退。他的长袍被撕裂，露出脖颈处交错的机械管线，暗金色的液体从管线裂缝中渗出，滴落在地面时发出腐蚀的嘶响。

“艾晴，我可以解释……”他的声音不再低沉威严，反而带着实验室里陌屈特有的冰冷腔调。

艾晴的左臂仍在失控生长。青铜荆棘绞碎了圣殿的地板，露出下方错综复杂的青铜管道，管道中流淌的却不是液体，而是无数细小的齿轮与记忆晶片。她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喉咙发紧：“解释什么？解释你到底是伊末，还是陌屈的傀儡？”

突然，整座圣殿剧烈震动。

穹顶裂开一道缝隙，刺眼的白光倾泻而下。艾晴抬头望去，瞳孔骤缩——圣殿外根本不是天空，而是一座倒悬的青铜城市。齿轮与桥梁交错，街道上挤满僵硬移动的人影。那些人的关节处伸出青铜枝杈，像是被金属寄生的人类，又像是拙劣的提线木偶。

“他们来了。”伊末突然抓住艾晴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的骨头，“陌屈启动了清洗程序，这座圣殿马上会被傀儡淹没。想活命就跟我走！”

艾晴甩开他的手，青铜左臂猛地刺向他的胸口。伊末闪身避开，荆棘擦过他的肩膀，撕下一块皮肤——下面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齿轮咬合的机械结构。

“你果然不是人类。”艾晴冷笑。

“我从未说过我是。”伊末的声线突然切换，变成陌屈的声音与艾晴的声音交织的诡异混响，“我是伊末的残存意识，也是陌屈留在青铜回响世界的保险栓。但现在……”他看向崩塌的穹顶，倒悬的城市正缓缓逼近，“我们都只是弃子。”

轰隆！

圣殿一侧的墙壁轰然倒塌，数十具青铜傀儡涌入。它们的眼眶中嵌着发光的齿轮，喉咙里发出机械摩擦的嘶吼。艾晴的左臂自动反击，荆棘绞碎最前排的傀儡，但它们的残肢落地后竟开始再生，青铜如霉菌般从断口处增殖。

“没用的！”伊末拽住艾晴冲向侧面的暗门，“这些傀儡的核心是陌屈植入的‘记忆孢囊’，除非摧毁孢囊，否则它们会无限重生！”

暗门后是一条倾斜向上的青铜甬道。艾晴的靴底踩在潮湿的金属地面上，每一步都溅起腥锈的液体。身后的傀儡潮水般涌来，它们的嘶吼声中混杂着零碎的人声——

**“艾晴……救救我……”**

**“为什么抛弃我们……”**

艾晴浑身一僵。那些声音，分明是她记忆中已故队友的声线！

“它们吞噬了你的记忆残片！”伊末头也不回地吼道，“陌屈用你的灵魂碎片喂养傀儡，让它们学会模仿情感——小心！”

一具女性傀儡突然从头顶的管道跃下。它的脸被青铜覆盖大半，但剩下的半张脸让艾晴如坠冰窟——那是她曾经的副官露娜，左眼下方的疤痕形状分毫不差。

“队长……”傀儡发出露娜的声音，腐烂的指尖抚上艾晴的脸，“你说过会带我们回家……”

青铜左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艾晴的视野模糊了一瞬，傀儡趁机掐住她的脖子。千钧一发之际，伊末的权杖刺入傀儡后背，挑出一颗跳动的青铜心脏。心脏表面布满神经状纹路，中心嵌着一枚记忆晶片——晶片里封存的，正是艾晴与露娜在主世界训练舱的最后对话。

“摧毁晶片！”伊末将权杖塞进艾晴手中。

艾晴咬牙刺碎晶片。傀儡发出凄厉的哀鸣，身体瞬间崩解为青铜粉末。粉末在空中凝聚成一行闪烁的字迹：**“轮回次数：137”**。

更多的傀儡从四面八方涌来。艾晴注意到，每一具傀儡的致命弱点位置都烙印着不同的数字：**23、56、89**……

“这些数字……是我的轮回次数？”她嘶声问道。

“陌屈在每个世界都留下了你的‘死亡记录’。”伊末的声音带着讥讽，“他喜欢收藏失败品。”

甬道尽头是一间圆形密室，中央矗立着一台青铜熔炉。炉壁上刻满人脸，炉火中悬浮着一颗胚胎状的金属球——正是艾晴在圣殿门外见过的青铜胚胎。

“启动熔炉，胚胎会释放净化脉冲。”伊末将艾晴推向熔炉，“但你必须用左臂作为燃料导管。”

“那你呢？”艾晴盯着他机械与血肉混合的脖颈。

“我负责处理追兵。”伊末转身面向涌来的傀儡潮，权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毕竟，我也该偿还一些罪孽了。”

艾晴的左臂插入熔炉。剧痛让她几乎昏厥，青铜纹路从手臂向心脏蔓延。熔炉中的胚胎开始旋转，释放出钟鸣般的声波。声波扫过的傀儡纷纷僵直，体表的青铜如蛇蜕般剥落，露出下面千疮百孔的人类躯体。

然而，当最后一片青铜脱落时，那些躯体竟化作飞灰——他们的生命早已与瘟疫共生。

“不……这不可能！”艾晴跪倒在地。熔炉的火焰中浮现出陌屈的虚影，他鼓着掌大笑：

“你以为净化是救赎？不，这只是清除失败实验体的高效手段！”

伊末的权杖突然刺穿陌屈的虚影。他浑身布满傀儡撕咬的伤口，机械骨骼暴露在外，但声音异常平静：“艾晴，看熔炉内侧。”

炉壁上的人脸不知何时变成伊雅的面容。她闭着眼轻声呢喃，声线穿过火焰传入艾晴耳中：**“胚胎需要鲜血与记忆共同激活……找到我的匠师之刃……”**

密室的穹顶突然破裂，一具比其他傀儡庞大十倍的青铜巨人轰然落下。它的胸口镶嵌着上百枚记忆晶片，每一枚都映出艾晴在不同世界死亡的瞬间。

“轮到你了，第137号。”巨人发出陌屈的声音，一拳砸向熔炉。

伊末用最后的能量推开艾晴。他的身体在重击下四分五裂，头颅滚到艾晴脚边，机械眼仍在闪烁：“去东城区……伊雅的工作室……她留了东西给你……”

艾晴抱起伊末的头颅冲向密室暗门。身后传来青铜胚胎的哀鸣——熔炉被巨人捏碎，净化脉冲失控爆发，将整座圣殿化为青铜暴雨。

暴雨中，她听见无数傀儡在灰飞烟灭前呢喃：

**“这次……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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