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进入了这条悠长,深邃的窄巷。
与最开始进城的时候差的那可不是一星半点。
巷子左右两排旧房子,静默地如同老者,无言地讲述着旧时光,低矮的台阶上留下年深日久旧苔痕,斑驳的灰白墙面,像戏子脸上弄花的妆,又像造物主无言地哭泣。
她漫步在坑坑洼洼的小道上,最后在一桩院落前站定。
她能进这冷清的小巷当然不是仅凭她那点微末的好奇心。
就好像无形中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强烈的指引她到这里来。
以及,她面前的这个院子,也莫名地非常熟悉。
来不及细想,苏黎缓缓地迈出步子踏进了荒凉宅院。
放眼望去,房屋破败,窗棂半朽,冷风吹过,宅院里那颗孤独的老树上,枝叶随风摇曳,泛黄的树叶犹如翻飞的蝴蝶,飘离枝头,在空中乱舞。
苏黎一步一步的往里走去。
推开油漆斑驳的木门,环顾四周,密布的蜘蛛网布满房屋角落,内墙上残留着斑驳的雨痕,鼠蚁乱跑,蚊蝇四飞,一片荒芜的悲凉景象。
苏黎站定在房屋的正中间,根本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还没开始动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时霖的声音。
苏黎忙跑了出去,正要跨出大门,迎面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时霖忙扶住苏黎的肩膀拉开了些距离低声问道:
“你怎么一个人就往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跑?!”
“要是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苏黎愣愣的看着面前情绪渐渐失控眼尾稍稍发红的少年。
她从没见时霖这样过。
时霖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松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又胡乱抓了把头发,才悠悠抬头嗓音暗哑的道: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
没等时霖把话说完,就看见苏黎弯眸一笑,朝他说道:
“我知道。”
而后颤巍巍的伸出手试探着去勾少年的尾指。
时霖低头看着苏黎小心翼翼的样子一肚子火气顿时烟消云散了。
忙弯腰与她平视,语气中带有点不容拒绝的意味,“你下次绝对不能再一个人到处乱跑了,知道了吗?”
苏黎眉眼弯弯的对着他乖巧的点了点头。
而后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她怎么感觉时霖像是在哄小孩?
还没等苏黎幽怨的眼神投过去就看见少年举目四望,随后一脸忧心的道:
“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苏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先一步走在前头,她的一只手还勾着时霖的小指,顺带着也就让时霖也往前动了动。
而后才慢悠悠的道:
“我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时霖低头看了看两人的手,嘴角微微上扬,听见苏黎开口后又匆忙的往下压。
两人站定在了苏黎刚刚推门进的屋子。
阳光透过窗户隐隐约约的照射进来,空气里飞扬的灰尘都能清晰看见。
她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抬头直视着少年的眼睛,“你要不先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屋子里其他房间看看就出来,很快的。”
她怕时霖不愿意再往里走了,而且她自己也不想他跟着她一起变得脏兮兮的。
毕竟这地方是她自己要来的,总不能连累着他一起跟着受罪。
少年看了看毫无落脚点的地面,忙紧了紧勾着的小指,生怕人就这么跑了。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
苏黎看着几乎要从少年眼神里迸发出来的坚定和不容置喙,沉默了几秒,妥协了。
刚刚他们站定的是客厅,两人又一齐进了里间的卧室。
这条旧巷子里的房屋都是统一古时候的那种一层房老式房。
苏黎进去后四周看了看,随后视线落在了一旁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的桌上。
上面隐隐约约有红色的液体。
苏黎凑近看了看,刚准备上手摸一摸,就见旁边横插进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转过头,就见时霖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这上面这么厚一层灰,脏兮兮的,你要干什么跟我说就行,我来。”
“你觉得桌上的这个红色液体是什么?”
少年想也没想的回答道:
“血。”
苏黎转头看他,时霖也看着她。
两人莫名的对视了几秒,苏黎先一步转移视线。
也对,正常人一般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时间想到的都会是血,就连她刚刚也是。
这血都干透了,再看这房子破败成这样,估计应该有许多年了。
但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对这里莫名的就有一股熟悉感。
她真的很想知道。
她本想伸手去扯抽屉,突然想到刚刚时霖说的话,悻悻然地又收了回去。
抬头看着少年,示意他打开。
里面是一封信?
时霖伸手拿了出来,两三下就给它拆开了。
两人默契的脑袋凑一块儿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下看。
半晌后,空气中莫名的一阵沉默。
苏黎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点裂痕。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对这儿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了。
她五岁的时候,跟她的哥哥在曾祖父和曾祖母家住过一段时间,当时两个人老人虽年岁已高,身体上却瞧不出半点毛病。
她从小就跟妈妈不亲,相比于待在妈妈那里,她反而更喜欢这里。
曾祖母是从她们那边嫁到容城的,她每回只要看着曾祖母总能看见她脸上洋溢着满是褶皱的笑容。
处处都透露着幸福感。
她还记得曾祖父年轻时是当兵的,后面退役后腿脚就越发不利索了。
却每回曾祖母要干点什么力气活的时候,都不许,非要自己来。
当时小小的她只觉得相比于她看见的其他老人,她的曾祖父曾祖母是远远可以活上百来岁的。
可没过多久,她的爸爸因为工作的事情来了容城,想一道把苏黎和苏岘一起带走。
苏黎哭着闹着怎么也不肯回去,后面听爸爸说,两个老人年纪大了,曾祖父腿脚又不利索,不好带她和哥哥,不能连累了他们两个老人家,苏黎只能悻悻然点头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爸爸走了。
后面她渐渐长大了,却再也没有见到过曾祖父和曾祖母,也从没有听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提起过他们。
所以,这条冷清的旧巷子,这栋破败的宅院,这间零乱的卧房,都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她也是才知道,原来这个地方叫容城。
难怪,难怪这么熟悉。
如果今天不来到这里,她觉得自己都该忘了,原来记忆深处还有这两个慈祥的老人。
如果不看到这封信,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黎颤颤巍巍的拿起了手里已经捏皱了的纸,红了眼眶。
时霖也看了那封信,他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点,这里,还有那封信,是跟苏黎有关的。
他看着苏黎红了眼眶,心里一阵抽疼,忙上前一步把人拥入怀里,嗓音带点诱哄般道:
“想哭就哭出来,没事,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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