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的幻梦2

却说小张就这么跟着婴宁沿着山间小路走去，为一路上的风光感叹。

阴沉沉的灰天，乌压压的云层，微弱的光线，眼前的风景总是难以捉摸，可能上一秒还在山腰，下一秒就跑到山顶了，根本预测不到几步之后对面会出现什么场景——因为梦就是这样的。

忽然，几个大石球滚落下来，你推我搡的，石头那些奇怪的纹理上扭曲着，慢慢拼凑出几副畸形的人脸，煞是可怖。

“姑娘小心！”小张大喊了一声，立马从路中心跳开。而那些石球却穷追不舍，在山路上紧跟着，小张这边窜窜，那边跳跳，手足无措，狼狈至极，活像一条断脊之犬，真是被这几块石头给逼的无路可走。最终，他在极为勉强的状态下，从两个大石球的中间挤出，逃离了险境。却听得咚咚的声响，大石球们滚落到山崖下面去了。

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抬头却看见婴宁这会正端坐在树上。她于空中微微摆动着双腿，看着地上狼狈的小张，狡黠地笑笑，漫不经心地说道：

“瞧你那模样……真是怪辛酸的。”

小张尴尬地笑笑，心中不觉对这个幻境产生了更多的敬畏心理。

“姑娘还会瞬移法术哇，实叫人佩服。”小张道。

“这有什么，多简单的事，你扒着树干跳两下就行了。”婴宁不以为然。

”啊？这样啊，好吧。”小张抓抓脑袋，“爬山爬了蛮多的，但我还不太会爬树呢，实在扒拉不住那树皮。”

”哦，那难为你了哈。来，给你个好东西，接着……“说着，婴宁伸手从树上摘了一个玩意，向着小张抛去。

小张迅速伸手接住了那个金桔，仔细观察这个水果。但确切来说，这并非是普通的水果，而像是“带着思想感情”的一团金子，一触摸到这玩意，小张心里就暖暖的，略微驱散了在未知的山头的恐惧感。

就在他去接那些桔子的时候，袖口也从滑落下去，露出了自己胳膊上的疤痕。

”你这手臂的疤痕怎么回事。“婴宁看着小张的手臂问。

“哦哦，没什么，一点意外，现在已经好了。”小张道。

”感觉不对劲，这看起来不像是真的伤口，我这里好心提醒，你之后得留心一下。“婴宁说，但她也没多问。

”谢，谢谢。“小张道，但这也勾起了他的疑惑，“不过你能说说什么叫’不是真的‘吗，伤口还可以有假的不成？“

”这样说你可能不理解，那我这样问：你现在就能分清自己到底在哪里吗？“婴宁问。

“这我还是可以的吧，像……”小张正要说下去，突然又觉得不太对。

想想自从昊家大院里出来，被乡兵追上山的这些天，就没多少时候的经历是正常的。鼠形的邪祟万富、矿石的二英、阴翳的洞穴大茧、城墙上的步槊、荒诞的道教殿堂、路遇的无数神怪，还有赵道士教给他的这些东西，都不是以往十几年认知中能出现的——难道，自己和师父上山的时候，就已经进到梦里了，而这里是自己的第二层梦境？

这时候，小张的脑子里突然又蹦跶出些许凌乱的词语：虚幻国度，集体梦境，意识延伸，还有，禁止个体存在……啥玩意，不懂。

“哼哼，看吧，你显然是分不清的。”婴宁笑笑，小张无奈只能点点头。

婴宁下了树，二人继续沿山路走。

紧接着，山谷下传来许多隐隐约约的嘶叫声，似乎要把人的魂魄给叫走。小张不由又想起了张苍水集里面的那两句：“空山饿犬声如豹，失路穷黎状似鸠“。

每一丝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像是一种警告，那声音忽远忽近，如同幽灵在耳边低语。枯枝在脚下断裂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寂静的山林里被放大了数倍，仿佛是打破了某种禁忌的信号，惊起了远处不知名的鸟儿。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迅速划过黑暗的上空，伴随着几声惊恐的鸣叫，像是被这黑暗也吓到了的生灵，急于逃离这个地方。而除此之外，便是死一般的寂静，那种寂静像是一种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忍不住竖起耳朵，捕捉任何可能出现的声音，却又害怕真的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尽管还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来拦路，但是一直在这样的环境里呆着，难免会压抑。恐惧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长，每一个细微的动静都能让心跳陡然加快，每一秒沉寂的都叫人喑哑难说，先前被那颗金桔安抚下去的心又开始颤抖起来。

”看来这里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呢。比赵道人那里的情况还要不可名状些。也是，都说年轻人思维活跃，所以我脑子里的幻境才会如此迷离吧。“小张一路走一路看，如此解释着自己的遭遇，好在他也不是毫无准备，先前的几场战斗已经很好地磨砺过自己的品性了。

”幻境里居然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走在路上，小张感慨道。这种感觉其实不比进此幻境前的坏，只是由于先前有法力高强的赵道人和自己师父扛着，所以才没很多难事，而现在既然是自己的心结，那就意味着自己要扛得更多了。

”怎么，既然你都说是幻境了诶，什么东西不可能出现，还有，难道你觉得我就不奇怪了么？“婴宁挑挑眉毛，问。

”你……你好歹是个人啊。“小张朝暗蓝色的天空望了一眼，接着转过来看婴宁道。

“你怎敢断定，我是个人啊？”婴宁直勾勾地盯着小张的眼睛，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诡异的话。不得不说，这话真是不寒而栗，但小张对此倒不像一开始那样拘谨了。

“至少，你给我的感觉还有些温热的气息，因为这地块实在沉谧得叫人头皮发麻。实话实讲，这样的环境里，我还挺喜欢听你那几声笑的。”被眼前那张粉扑扑的小脸蛋羞到，小张扭过头不好意思地说。

听到这话，婴宁忽然换了一副凝重的神情道：

“唉，以前有许多人都责怪我太荒唐，没点规矩的样子。真是的，他们哪里知道我为啥子要一个劲傻笑呢……“

”没事，没事，姑娘想笑尽管笑就好了。我不介意的，何况你是带我解惑的恩人。”小张认真地说道，“这些天我脑子里一直有许多难以理解的画面在闪来闪去，真个折磨人，又想仔细看又没能力破解，就像嵌在身上的烂肉一样的难受——现在全赖你给我带路了。”

”恩人也谈不上……诶，你看前边不是个好去处，走了这么久，咱们先上楼歇会吧，那环境好。”婴宁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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