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的银哨坠入积水那刻,程北听见十三岁的蝉鸣。水洼倒影碎裂成两个相扣的圆,姐姐的百褶裙摆扫过他的脚踝。
"小北要藏好。"记忆里姐姐将他塞进体育馆储物柜,薄荷味止汗剂混着她校服上的橙香。柜门缝隙透进细碎的光,他看见姐姐胸口的银哨在黑暗里摇晃,"数到一百再出来。"
此刻货车车厢的霉味与当年储物柜的气息重叠。李贺拾起的银哨边缘沾着程北的血,吹响时飞出的却是姐姐哼唱的摇篮曲调。程北突然剧烈咳嗽,掌心的血珠在病历纸上洇出两个相连的圆——就像姐姐总在他们受伤时画的护身符。
"她临终前在更衣室镜子上画了这个。"李贺的指尖划过血圆,冰凉触感与当年姐姐用口红在他额头画圈的感觉重合。车顶漏下的雨水在纸面蜿蜒,将两个圆连成∞符号。
程北的耳鸣中浮出橡皮筋跳动的节奏。七岁生日那天,姐姐蒙着他的眼睛带他摸蛋糕蜡烛,火焰在掌心烫出并排的伤痕。"这样我们永远知道对方的痛。"此刻李贺的拇指正按在那道旧疤上,车窗外掠过的路灯像生日烛光次第亮起。
"其实那天我收到她的求救短信。"李贺突然解开领扣,心口处纹着串数字——程北认出是姐姐的旧手机号。雨滴打在纹身上蜿蜒如泪痕,"等我赶到时,她握着银哨靠在103号储物柜。"
程北的呼吸凝滞了。他记得那个柜门内侧贴着的《天鹅湖》剧照,此刻正在李贺手机屏幕里泛着冷光。照片角落有双稚嫩的手比着半颗心——左手小指有他熟悉的烫伤痕迹。
"你父亲把她错认成你。"李贺的声音轻得像柜门合页的吱呀声,"她倒下前还在笑,说幸好小北在安全的地方。"手机相册滑到下张照片,程北看见姐姐染血的掌心攥着张字条,铅笔字被汗水晕开:[小北的过敏药在书包夹层]
冷藏箱突然溢出白雾,程北在朦胧中望见姐姐的身影坐在箱沿。她的白袜子上沾着体育馆的灰,辫梢系着程北送的天蓝色发绳。"要听李医生的话呀。"幻影伸手抚平他凌乱的刘海,温度与十二岁发烧那夜替他换额帕的手一模一样。
李贺的怀表链缠住程北手腕,表盖内层的照片赫然是姐弟俩的合影。程北的童装裙领口别着山茶花,而真正的姐姐穿着背带裤站在镜头外——原来这么多年,他都记反了身份。
"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李贺从怀里取出塑封的作文纸,程北在雨声中辨认出姐姐的笔迹:[我的弟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他总把止痛药让给我吃...]
远光灯穿透雨幕的瞬间,程北终于看清后视镜里的自己。额角疤痕与姐姐的胎记位置重叠,他颤抖着摸向发尾——那里还留着姐姐最后一次为他修剪时打的卷。
"你一直活成她想要的模样。"李贺将银哨放进他掌心,哨孔残留着三十七度的体温,"现在该让程南真正离开了。"
车在此时驶入隧道,黑暗吞没了所有倒影。程北在绝对寂静中听见姐姐十四岁的声音:"要好好长大啊。"温暖的掌心覆上他眼睛,像幼时每个雷雨夜的晚安仪式。
当光明重新降临,程北发现自己无名指上缠着姐姐的黄丝带。李贺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盒巧克力,正是姐姐每次藏在他药盒里的那种。
雨还在下,但程北腕间的怀表开始走动。表盘背面新刻的∞符号在雨滴中闪烁,李贺的袖口扫过他手背:"明天带你去扫墓,她种的山茶该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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