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的喜轿裹着血腥气停在角宫外时,雪粒子正簌簌砸在轿顶金铃上。
青蓿垂眸端坐,嫁衣袖口的昙花纹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
真正的青蓿在新娘队伍遭无锋袭击时便咽了气,此刻驱动这具躯壳的,不过是一缕借尸还魂的残魂。
轿帘被剑尖挑开的刹那,她嗅到雪混着铁锈的味道。
宫尚角:“名字。”
玄色大氅的银狼毛领扫过她手背,像冰刃擦过温玉。
青蓿:“青蓿。”
她答得轻缓,仿佛怕惊落枝头薄雪。
宫尚角的视线掠过她发间素银簪。
太干净了——没有无锋刺客会蠢到不藏暗器,何况这女子连呼吸都轻得似有若无,像随时会化在风里。
他扔下一句“安分待着”便转身离去,积雪在鹿皮靴底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如同碾过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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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厢房的炭盆呛出青烟时,三更梆子响了。
青蓿推开雕花木窗,雪片卷着枯梅瓣扑进来,远处忽有箫声呜咽,像困兽舔舐伤口的低鸣。
她端起未燃的铜手炉循声而去。
狐裘下摆扫过结冰的石阶,在月光里拖出一道淡青色残影。
走到断墙残垣间立着的荒芜小院处,她望见“漱玉斋”的匾额碎成三截浸在雪泥中。
宫尚角坐在倾倒的梁木上,月光洗过他半边侧脸,将那道自眉骨延至下颌的疤镀成银灰色。
他掌心攥着块残缺玉佩,拇指反复摩挲断裂处,仿佛要将十年前的旧伤磨出新的血。
青蓿没有再动,在月门处驻足。
箫声已歇,此刻唯有雪落青丝的碎响。
她看着宫尚角将玉佩按在心口,肩胛骨在黑袍下绷出锋利的弧度,恍若负箭的鹤。
宫尚角:“谁?”
剑光劈开雪幕时,她甚至没听见宫尚角起身的声响。
宫尚角的剑尖就已经抵住她咽喉,下一刻却在看清铜炉上腾起的热气时骤停——那暖炉不偏不倚停在门槛外,正是他幼时常跪的位置。
母亲总说青石地砖寒彻骨,罚他思过时却从不许铺软垫。
青蓿:“雪夜伤肺。”
青蓿轻声开口,霜雪正爬上鎏金炉身的花纹。
宫尚角瞳孔微缩,他认出青蓿是那是最素净的新娘。
收剑入鞘的铮鸣割裂夜色。
宫尚角:“滚。”
待他回眸时,唯见暖炉在月光下氤氲白雾。
石阶上两道纤巧脚印渐被新雪覆盖,恍如从未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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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宫尚角踹开西苑门。
青蓿和衣躺在榻上,苍青帐幔掩住半边身子,像一抹随时会消散的雾。
他掐住她脖颈按向床柱,玉枕坠地裂成两半。
宫尚角:“说,谁派你窥探漱玉斋?”
她因窒息泛起薄红,眼神却无惧意。
青蓿:“公子多虑...我只是迷路经过.......”
青蓿:“…咳…公子左手虎口有旧伤,执剑时惯用七分力收势。”
这是他昨夜震落梁上雪时的破绽。
青蓿故意说出这些话,就是想引起宫尚角猜忌和怀疑。
她就是要让他注意,只有这样她才能有可能留在他身边。
宫尚角陡然松手,看她如折翼蝶般滑落。
这般精准的眼力,要么是顶尖刺客,要么……
宫尚角:“读过《刃法十三诀》?”
他蹲身捏住她下巴。
宫尚角:“第几章写的收势?”
果不其然,青蓿暗道。
青蓿:“青蓿不通武学。”
她抚着颈间红痕微笑。
青蓿:“但公子右袖比左袖多垂下半寸。”
烛火噼啪炸响。
他想起那个雪夜,母亲咽气前死死攥住他右袖,血浸透的布料从此再难平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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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管事嬷嬷推开西苑门时,险些惊落手中漆盘。
宫门最阴鸷的角公子正就着青蓿斟的茶翻阅书籍。
女子跪坐在蒲团上研墨,衣袖滑落露出腕间淤青——那是他昨夜失控的证明。
檐角冰棱滴落雪水,她颔首时一缕发丝垂在砚台边。
宫尚角下意识伸手去拂,却在触及前收拳藏进袖中。
宫尚角:“往后跟着我。”
他撂下茶盏,玄色衣袖扫过她未戴耳坠的耳垂。
宫尚角:“安分些,能活久点。”
那截发尾终究浸了墨,黑沉沉映不出半点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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