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蓿照旧在宫尚角身边研磨。
当墨锭第三次滑出砚台,宫尚角批阅文书的朱笔顿了顿,望着宣纸上溅开的墨点。
宫尚角:"今日不必你研磨,回去歇着。"
青蓿睫毛颤了颤,将滑落的半截衣袖重新挽起。
腕骨处的裂痕已爬至小臂,在烛光下泛着琉璃破碎般的微光。
青蓿:"最后一锭。"
她嗓音比窗纱还薄。
青蓿:"公子今日的折子不是还剩七封吗?"
宫尚角突然扣住她提腕的手。
墨锭坠入砚池,溅起的墨汁在《宫门典录》上洇出鬼脸般的污渍。
他触到她指尖的温度,竟比案头镇纸的寒玉更凉。
宫尚角:"回去,医官已在候着。"
他扯过貂绒披风扔在案几。
宫尚角:"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青蓿就着披风擦去腕间墨渍,玄色绒毛衬得她面色愈发惨白。
青蓿:"公子不必太过忧心,我这症只是看着可怖。"
她望见砚中倒映的宫尚角紧蹙的眉。
青蓿:"是娘胎里带的寒症。"
她随口扯谎。
窗外忽起惊鹊,宫尚角的朱笔在折子上划出长痕。
那是江南盐税案的密报,此刻却被他攥成团掷向墙角。
宫尚角:"青家三代行医,治不好嫡女的寒症?"
青蓿扶着多宝阁起身,阁上药瓶随着她的喘息轻晃。
青蓿:"公子可听过...医者难自医?"
她指尖抚过最顶层的青瓷罐。
青蓿:"就像执刃大人...医得好宫门,医不好..."
未尽之言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宫尚角望着她掩唇的帕子渐渐渗出血色,
那抹红与朱砂批注同色。
他倏然起身,案上灯盏被广袖带翻,烛泪泼在昨日刚绘的疆域图上,将"青"字封地灼出黑洞。
宫尚角:"够了。"
宫尚角钳住她单薄的肩。
宫尚角:"你以为我瞎了?看不见你每日添的裂痕?"
他手指擦过她颈侧新绽的金纹,那里正渗出星点光尘。
宫尚角:"这是什么寒症会让人..."
青蓿突然软倒在他臂弯。
宫门特制的沉水香混着她身上的血锈气,竟催得宫尚角眼眶发涩。
他这才惊觉怀中人轻得像张陈年宣纸,仿佛多呵口气就会碎成齑粉。
青蓿:"抱歉..."
她虚指着地上翻倒的墨砚。
青蓿:"劳烦...叫人再研。"
宫尚角将人按坐在太师椅上,玄色服下摆浸在泼洒的墨汁里。
他蹲身拾起墨锭。
宫尚角:"最后一次。"
他挽袖磨墨,腕上刀疤与青蓿臂间裂痕相对。
宫尚角:"写完这些折子,你必须回去。"
青蓿苍白的唇忽然弯起。
她望着宫尚角生疏的磨墨手法,墨汁溅满他绣着暗纹的袖口。
墨汁顺着砚台边缘溢出,在青砖地上汇成小小的潭。
子时的更漏声穿透窗纸时,青蓿终于垂下手腕。
宫尚角望着她睡梦中仍在颤抖的眼睫,忽将朱笔掷进墨潭。
赤色在漆黑中扩散,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他解下大氅裹住冰凉的身躯,却听见她在梦呓中呢喃。
青蓿:"...不医了...太疼..."
值夜的侍卫看着执刃大人抱人疾行而过,玄色披风下露出半截透明的手指。
月光照在那指尖,竟穿透血肉映出森森白骨,惊得巡逻的猎犬都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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