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桁厢房的窗纸被北风撕开豁口,烛火在青铜烛台上摇曳欲熄。
应絮将弟弟滚烫的手腕贴在自己颈侧,孩子掌心溃烂的冻疮蹭过她肌肤,像砂纸擦过绸缎。
应桁:"阿姐..."
应桁忽然抓住她袖口,指尖烫得惊人。
应桁:"我梦见娘亲在雪地里走,怎么喊都不回头..."
孩子眼底蓄着泪,将褪色的中衣抓出褶皱。
应絮将弟弟汗湿的脑袋按在肩头,闻到他发间陈氏惯用的桂花头油味。
东厢房隐约传来丝竹声,陈氏正在宴请永宁侯府的嬷嬷。
她咬破舌尖压下恨意,轻拍应桁单薄的脊背。
应絮:"等荷花开了,阿姐带你去放河灯..."
-––
三日已过,傅云夕并未登门,也没有传来任何口信。
应絮觉得自己赌错了。
忽然檐角铁马叮当乱响,惊得她攥断一根桃木簪。
春杏捧着凉透的粳米粥进来,瓷勺碰在碗沿的脆响,与墙外枯枝断裂声同时响起。
应絮忽地起身,月白裙裾扫翻绣墩,在死寂中砸出闷响。
春杏:"姑娘当心..."
春杏的惊呼被破窗而入的寒风吹散。
玄色身影翻过东墙时惊飞了寒鸦,傅云夕落地如夜猫般轻捷,官靴碾碎瓦砾的声响却似惊雷。
应絮将春杏推进屏风后,银簪尖端在暮色里划出冷弧。
傅云夕抬手摘下蒙面黑巾,眉骨处沾着墙灰,眼底血丝蛛网般蔓延。
他腰间双鱼佩与短刃相撞的轻响,惊得梁间灰尘簌簌而落。
应絮:"傅大人..."
应絮的尾音消弭在喉间。
傅云夕突然逼近,剑茧未褪的指腹擦过她腕间纱布,在结痂的伤痕上停顿。
他袖口染着墨迹与血渍混成的暗纹,随呼吸起伏似獬豸张开的獠牙。
春杏从博古架后探出头,见应絮攥着傅云夕的袖角往柴房去。
暮色吞没两人身影的刹那,西角门传来护院酒醉的吆喝声,惊得老猫撞翻晒药笸箩,当归与苦参洒了满地。
应絮站在紫藤花架下,看月光将傅云夕玄色劲装镀上银边。
他翻墙时带落的碎瓦跌进草丛,惊起两只草蛩,振翅声混着他腰间佩剑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应絮:"傅大人夜闯闺阁,不怕污了清名?"
应絮攥紧袖中银簪,簪尖抵着掌心旧伤。
藤影在她月白衫子上摇曳,像张开的蛛网。
傅云夕退至背光处,玄色面巾下传来闷声。
傅云夕:"明日宴席,傅某会请旨赐婚。"
他摘下面巾时,眉骨处沾着墙灰,眸光却比手中短刃更利。
傅云夕:"三书六礼太慢。"
应絮忽觉袖口微沉,低头见那半枚双鱼佩被塞入掌心。
玉身带着他体温,裂痕处的金漆在月下泛着血丝般的光泽。
她抬眸时,傅云夕已退至三步外,官靴碾碎半片枯叶,声响惊得守夜婆子的灯笼晃了晃。
应絮:"圣上赐婚..."
应絮摩挲着玉佩,喉间泛起药苦。
应絮:"少卿不怕御史台参你勾结朝臣?"
傅云夕忽然逼近,剑鞘抵住她身后花架。
紫藤簌簌落下细雪似的花瓣,沾在他染着夜露的肩头。
傅云夕:"应小姐可知永宁侯府的纳采礼单都快送到陈氏案头了?"
他呼吸间的沉香气混着血腥味。
傅云夕:"傅某的剑,比媒妁更快。"
应絮背脊撞上冰凉花架,腕间银镯与剑鞘相碰,叮当声惊飞梁上宿燕。
她望着傅云夕眼底映着的月光碎影,忽然想起十岁那年被他冷脸吓哭时,这双眼睛也似此刻般映着破碎的星光。
应絮:"少卿这般算计..."
她轻笑,喉间腥甜冲淡了紫藤香。
应絮:"倒比陈氏直白得多。"
傅云夕突然执起她手腕,剑茧摩挲着未愈的鞭痕。
傅云夕:"不这般算计,难道要去永宁侯府抢亲?"
他指尖温度灼人。
更漏声自前院传来,傅云夕松手后退的瞬间,应絮瞥见他袖口暗纹渗着褐渍——是干涸的血迹混着朱砂。
夜风卷起他未束的发丝,掠过她颈侧时如刀锋擦过。
傅云夕:"最多再过三日,圣旨就会到应府。"
他翻上墙头时玄衣融进夜色,唯余话音凝在月华中。
傅云夕:"你的眼睛..."
瓦片轻响淹没尾音,应絮却看清他最后的口型——
傅云夕:"与十年前一样亮。"
春杏提着灯笼寻来时,应絮仍攥着玉佩站在花影里。
露水浸透的裙裾贴着小腿,凉意却不及心头震颤。
她望着墙头晃动的枯草,忽然将玉佩按在心口,金丝缠补的裂痕硌着皮肉,疼痛竟比陈氏的藤鞭更令人清醒。
暗处传来野猫厮打的尖啸,应絮转身时,一滴夜露坠入衣领。
她摸着颈间凉意,恍惚想起傅云夕发丝拂过时的触感——那截未束的黑发里,竟掺着根早生的华发。
雁回时:应知柳絮纷飞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