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时 19.沉香佛珠

应絮是被傅云夕抱着进傅府的，一言不合就给她塞进床褥里。

暮色漫过拔步床的纱帐，应絮赤足刚触到冰凉的青砖，便被傅云夕的玄色常服下摆拦住去路。

他左手端着药碗，右手横在门框。

傅云夕："夫人难不成是要去赏雨？"

应絮："整日闷着..."

应絮扯松珍珠领约。

应絮："我还没娇气到这般地步。"

她伸手推窗，雨后潮湿的卷入，惊得烛火乱颤。

傅云夕用玉匙敲响青瓷碗沿。

傅云夕："娇气是性子，娇弱是身子。"

他舀起汤药吹散热气，剑茧在碗沿摩挲。

傅云夕："大理寺仵作验过三百一十七具病殁尸身，风寒入肺者占六成。"

应絮反手拍在案几，震落几片干药草。

应絮："少卿这是拿我比死人？"

苍白的脸因怒气泛出薄红吗？

傅云夕："是教活人惜命。"

傅云夕忽然擒住她手腕上药，玄色袖口银线獬豸刮过她掌心伤痕。

傅云夕："应大人佛珠的'卍'字刻痕..."

傅云夕："与贵妃批经的朱砂印同出江州刻工之手。"

铜漏声混着残雨滴落，应絮盯着他襟前松开的盘扣。

应絮："你也发现了？"

她忽然倾身，药香混着沉水香萦绕鼻尖。

应絮："父亲从不礼佛，那串沉香珠..."

傅云夕突然用玉匙堵住她未尽之言，温热的药汁随他手腕轻抬滑入喉间。

傅云夕："贵妃母家当年进献的贡品清单，现存于大理寺案牍库。"

傅云夕："大理寺案卷里，建昭十二年的沉香供珠..."

他忽然扳过应絮下颌。

傅云夕："全数赐给了姜州望族。"

那么，这沉香供珠，便是贵妃所赐无疑了？

应絮呛咳着推开玉匙，药渍在月白寝衣上洇出褐色云纹。

应絮："我要查惠民局存档..."

应絮掀被下榻，赤足踩上冰凉的青砖。

傅云夕突然横抱她回床，玄色大氅裹住单薄身躯。

傅云夕："你当你夫君在大理寺是摆设？"

他指尖隔着衣料按在她突跳的太阳穴。

傅云夕："夫人此刻脉象虚浮，比西市病马还不如。"

烛泪在青瓷烛台上堆成小山，应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药案边缘的霉斑。

药材名在昏黄烛光里扭曲如符咒，她忽而用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抠弄"迦楼罗羽"四字，忽而将药案对着烛火透视，仿佛这样就能看透贵妃深藏的心思。

应絮："惠民局的老大夫也该到了..."

她第三次望向漏刻，傅云夕抬手压住簌簌发抖的纸页，玄色袖口银线獬豸掠过"曼陀罗根"的朱砂批注。

傅云夕："暗卫骑着快马，总不会比雨燕慢。"

应絮突然将药案推到他面前，烛火在两人之间跃动。

应絮："这些药材，少卿当真也从未见过？"

她觉得傅云夕总归是比自己见多识广的，盯着傅云夕瞳孔里跳动的光点，像要从这双断惯冤狱的眼里挖出答案。

傅云夕剑茧抚过梵文标注处。

傅云夕："大理寺案牍库里，倒是收着永宁侯府进献的《西域异闻录》，明日我去找找。"

他忽地收声，见应絮眼尾猛地一跳——永宁侯世子求娶之事，终究是横亘的尖刺。

铜漏滴水声忽然刺耳起来。应絮抓起案头冰镇过的帕子按在太阳穴，月白寝衣袖口沾了化开的冰水。

应絮："贵妃若真要害我娘..."

她盯着帕子晕开的水痕。

应絮："何须用这般复杂的方子？"

傅云夕忽然用玉簪拨亮烛芯，骤亮的火光映出应絮鼻尖细密的汗珠。

傅云夕："或许这本就不是害人的东西。"

他剑鞘轻点药案上干涸的泪痕状霉斑。

傅云夕："只是藏着比毒药更可怕的心思。"

寅时的梆子穿透雨声，春杏添炭时见应絮蜷在锦被里，傅云夕正用冰帕敷她滚烫的额头。

玄色袖口卷至肘间，露出道陈年箭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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